危止,危止。
不像是人名,更像是提醒。
他們不清楚危止是九時墟的第幾代店主,說他神秘莫測,他的行為舉止跟普通人無異;可說他就是個普通人,他還擁有能助人實現願望的無上能力。
他像神佛,有求必應,可他又像閻煞,執罰無情。
一念慈悲渡苦厄,一念雷霆碎妄念。
此人究竟是善還是惡?
或許在九時墟,壓根就沒有善惡之分。
喬如意他們五人選好了房間。
九時墟目前走不出去,但聽危止的意思,等過了九時墟的時間他們就自由了。
相比心想事成咖啡廳和心想事成茶肆,九時墟可供他們休息的房間可不少,足夠一人一個房間之多。
喬如意理解的是,九時墟本就是特殊的存在,所以在九時墟裡是時空的交錯和重疊,彆說他們五個,怕是再多些人也能住得下。
從用餐到入住,沈確的話都少得可憐。陶薑最先發現他的異常,像平時一樣拿話刺激他,可他沒接招,三言兩語懨懨的。
周彆難得地伸手一搭他的肩膀,“你在擔心我哥是吧,放心吧,就像危止說的,我哥也是九時墟店主,他不會有事。”
這句話叫沈確有了反應,冷不丁問周彆,“你相信危止?”
周彆一愣,啊?了一聲,隨即反問沈確,“他有騙我們的必要嗎?”
沈確沉默。
喬如意從他微蹙的眉心看出疑慮和擔憂來,便問沈確怎麼了。
沈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不是不想說,看架勢更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喬如意沒催沒促,但最後隻等到沈確的一句,沒什麼。
顯得心情很沉重。
陶薑見狀挺著急,小聲催促,“你有什麼情況就說出來,咱們人多力量大。”
“這跟人多力量大沒關係。”沈確平時是個爽利的性子,可眼下就變得吞吐。
末了還是喬如意一針見血,“你就說危止這個人會不會害我們吧。”
“暫時不會。”沈確回了句。
喬如意微怔,這麼說,危止也有可能會對他們不利?
“總之,”沈確總結了一句,“我們跟危止就保持萍水相逢的關係就行。”
又怕他們會多想,他補上了句,“畢竟是九時墟的店主,無正邪之分。”
等沈確回了房間,周彆皺著眉頭說,“這話我不愛聽,我哥也是九時墟店主,他可不是正邪不分。”
魚人有想法直接,跟喬如意和陶薑表示,咱們能儘快離開九時墟就行。
“講真話,我怕受到誘惑。”
陶薑點頭,這話實在。
他們就身處九時墟,又麵對的是可滿足一切心願的店主,人非草木豈會沒有貪念?魚人有之前不就差點著了道?
“尤其是你。”陶薑伸手戳了戳喬如意的肩頭,“之前沒在九時墟,即使跟行臨接觸也沒什麼,現在不同,這裡就是個巨大的欲望容器,小心薑承安的下落就是你的執念。”
喬如意明白她的擔憂,微微點頭。她過多尋思的卻是沈確的那句話:無善惡,無正邪。
確實如此。
九時墟的三不欺看似良善,實則極為公平。有索取就有付出,這是維持平衡的標準,平衡不能被打破,所以一旦違約,將會毫不留情。
在九時墟店主眼裡,但凡能來許願的,都是心有所求,欲望過重,不管這欲望是好是壞都是散不掉的執念。
換句話說,許願人的所有遭遇,在九時墟認為都是咎由自取,不會心生憐憫之心。
所以周彆的話有偏頗。
同樣作為九時墟的店主,行臨也是無善惡,無正邪。
關於這點,喬如意在初見行臨時就感覺到了,他雖不作奸犯科,但他是個遊走法律之外的人,世間規則束縛不了他,他隻堅守九時墟的規則。
所以一路深入無人區以來,行臨在麵對各種狀況時淡然自若,好聽點說是胸有成竹,不好聽的就是生死看淡。他不對受害者有半分的憐憫之心,他眼裡,那些人隻是被自己的執念所害。
就連出發去尋找葛叔一家,歸根到底也是為了追捕遊光,包括早年尋找那些在黑沙暴裡失蹤的人……
這是喬如意的理性分析,可每次麵對行臨的時候,她總會有些感性作祟,總覺得行臨在一定時候也很有人情味。
九時墟的夜格外黑,仍能聽見風沙聲,那聲音聽久了就像是在黑夜蟄伏的妖獸般。
喬如意躺在床上細細盤算著所在的年份……
大唐多誌怪。
果真不假。
原本想湊一起再商量個一二,但陶薑哈欠連連,她自己還奇怪呢,作為熬夜精的她竟然不經困了。不但是陶薑,其他人也都困意連連。
喬如意挺精神。
九時墟裡沒時間,唯獨能計時的沙漏,房間裡沒有。
喬如意躺在黑夜裡,耳朵卻在瘋狂地捕捉四周的聲音,風沙的嗚咽聲顯得九時墟的夜格外安靜。
可隱隱中她又能聽見其他聲響。
像是有人在竊竊私語,又像是有人在淺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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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覺嗎?
冷不丁的,腕上的升卿動了,吐著蛇信子,嚇了喬如意一跳。
她坐起身,抬腕看著升卿。升卿卻一溜煙兒地從她腕間滑了下來,朝外遊走。
“哎,升卿……”
它才是活祖宗。
九時墟的住店規則嘛,她挺想遵守,就想著眼睛一閉靜等走出九時墟大門時刻的到來。
升卿這是要做什麼?
想著呢,動作也快,穿好鞋子便來追升卿,幾番都差點將它捉回來了,它卻總會身形一閃避開。
就這麼它竟順著門縫跑了出去。
喬如意想死的人都有,眼下隻能祈求升卿彆被危止發現,彆一怒之下給做成蛇羹了。
從房裡出來就隱隱覺得不對勁。
喬如意打量著四周,蠟燭裡的光黯淡了很多,之前懸浮在蠟芯上的小人形也不活躍了,像是被什麼東西汲取了力量似的,無精打采。
眼前光線很昏黃,空氣裡像是有紗霧的東西在遊走。
九時墟本來就怪。
喬如意這麼安撫自己,又不停叮囑自己:彆管閒事,不看不聽不好奇……
可升卿嘚瑟,它顯得格外亢奮,順著台階就下去了。喬如意從沒見過升卿這麼冒失過,平時就屬它最沉穩。
能不動就不動。
一是怕嚇著人,二是懶。
喬如意躡手躡腳下著台階,心想,這不肖子,平時無聲無息的,關鍵時候給我整個大的是吧。
正想著呢,就聽一道很輕的聲音揚起了起來——
駝鈴響,沙鬼笑。
九時墟前許願忙。
金餅換眼珠。
銀釵贖肝腸。
……
喬如意驀地停步。
目光四處去尋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