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如意置身於大漠間。
沙海在夕照下熔成金紅色的巨毯,遠處雅丹群如燃燒的巨人遺骸,風蝕岩柱投下猙獰的倒影。
熱浪扭曲了地平線,令胡楊枯枝在蜃樓中詭異地抽芽,不遠處的沙脊突然崩塌,露出底下被掩埋的駝隊白骨,空洞的眼窩裡瞬間灌滿流沙。
她騎馬而行,赭色披風被沙漠裡的風扯成旗幟,沙粒沿著織物紋路滾落。
像是在趕路,又像是在尋找什麼。
總之,她對眼前的這片大漠非但不驚恐,反倒很熟悉。她心裡有篤定的東西,不管風沙有多大,她都能從容淡定地走出這片大漠。
風沙過後,沙丘又變幻了形狀,遙遙可見城池的模樣,城牆門上有字,太遠看不清。
隱隱的,沙海中傳來陣陣駝鈴聲。
喬如意循聲而望,是一支西域的商隊在沙漠中穿行,駱駝排成長長的一縱隊,駝鈴聲此起彼伏。
漸漸的,駝鈴聲越來越小,像是被風沙掩埋了似的,連同那支商隊的影子都漸行遠去。
喬如意竟也沒覺得那支商隊陌生,像是一場稀疏平常的遇見。
她想往城池裡走,卻沒等走上兩步,眼前竟起了黑沙,一時間呼嘯而來。
伴隨著黑沙而來的是似男似女的聲音……
黑風起,人皮鼓。
違約者的骨頭做梁柱。
左腳踏進是活路,右腳懸空變沙杵。
……
喬如意一激靈。
這聲音她聽著可不陌生,在九時墟!
又是歌謠。
雖說跟之前的內容有所出入,但整體風格上是一樣。
正想著,就見她胯下的馬變得十分不安,緊跟著就是一聲嘶吼。
喬如意就覺身後像是有什麼重物一下壓了上來。
一個激靈。
有人上了馬,坐在她身後!
喬如意隻覺頭皮嗖嗖發麻,背後森涼一片。她明顯覺得背後那人是貼上她了,可又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
“救救我……”
冷不丁的,一道低沉的、痛苦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誰!”
喬如意條件反射地一聲喝,與此同時倏地回頭,卻隻瞧見一道黑沙迅速就被風給扯散了。
速度極其快,快到喬如意都沒看清眼前情況。
就隻是隱隱覺出那黑沙的形狀。
像是人形?
她不確定。
喬如意內心裡卻是一陣翻江倒海,感覺來得很奇怪。可更奇怪的是剛剛的那句話——
救救我?
要救誰?為什麼要她來救?她要如何救?
百思不得其解,又回憶剛剛的那種感覺,就像是毛孔都瞬間張開了似的,瘮人得很。
冷不丁的,喬如意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為什麼會置身沙漠之中?而且隻有她自己,其他人呢?
想法剛起來,一聲駝鈴聲響悠悠蕩起。
喬如意再次循聲。
卻沒看見有任何商隊經過,甚至連一隻駱駝影子都沒瞧見。
哪來的駝鈴聲?
喬如意四處張望,卻在這時,又聽見悠悠的第二聲駝鈴。
單獨的駝鈴聲。
不是駱駝隊發出的聲響。
是哪隻駱駝迷路了?
喬如意也是佩服自己,此時此刻她自身狀況都不明朗呢,還在操心一隻駱駝迷沒迷路?
駱駝在沙漠中迷路嗎?
真要是迷路也是她吧,這個時候的確是需要一頭駱駝。老話講得好,在沙漠中隻要看見駱駝就有救了。
喬如意決定尋找發出聲響的駱駝。
沒走兩步,又是一聲駝鈴響。
聽這動靜並不遠,就像是在耳邊響似的。
就那麼一聲、一聲的,近在咫尺,十分有節奏……
這些關鍵詞被喬如意總結出來的同時,她的心口也為之一顫,跟著手勁一使勒住韁繩,馬蹄不安分地在原地踏步,深一腳淺一腳的。
喬如意麵色凝重,脊背挺直,她不再四處尋找駱駝了,就僵在原地,等待著下一聲的駝鈴響。
果然,又響了一聲。
跟前幾聲一樣,節奏一致。
喬如意猛地意識到了,她低頭一看,手腕上的升卿已經不見了。
“升卿!”
……
喬如意是在一聲驚叫中睜眼的。
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場夢。
在夢裡,她喊升卿幾乎是歇斯底裡,但衝破喉嚨的聲音或許隻是小小的。
但也夠用了,將她從夢裡拉了回來。
眼前昏暗一片。
喬如意身體僵直地躺在床上,腦子鋪天蓋地的還都是夢裡的場景。
能將整個天空燃燒了的夕陽,仍舊炙熱的沙海,藏在沙影深處的城池,那個在她耳邊求救的聲音。
喬如意一下下調整著呼吸,好半天身體才柔軟下來。視線漸漸適應了屋中的幽暗,抬腕看了一下,升卿還在酣睡呢。
她鬆了口氣,升卿在就好。
喬如意失去了困意,轉頭看向窗外。是還沒天亮嗎?雖然做了挺長的一個夢,但她覺得自己好像睡了挺長時間似的。
她望著窗外出神。
雖說從夢裡出來了,可全身還是軟綿綿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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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很真實。
喬如意覺得哪怕已經從夢裡出來了,但耳畔還是涼颼颼的。當時夢裡的呼救聲落在她耳邊時,就是陰冷冷的,像是一股寒流倏然灌入。
她是日思了什麼嗎,才夜有所夢?
還有,她怎麼又夢到了九時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