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的那幾聲駝鈴響,一下一下的,有節奏的,可不就是九聲駝鈴嗎?
喬如意一激靈,倏地從床上坐起。
就在剛剛思量的空擋裡,她的視線已經徹底適應了黑暗。
窗外,沒光亮。
怎麼會沒光亮?
他們所在的這處宅子多遊廊,自然也是多燈籠,她臨睡前還盯著窗外的燈籠看呢,月色朦朧,燈籠裡的火光搖曳,讓她還不經意想起九時墟裡的燭火。
喬如意下了床,踱步到窗前,往外看了半天沒瞧見半點燈籠的光亮。
為了省蠟燭,到了一定時辰燈籠就全熄滅了?
喬如意覺得行臨不是個很會過日子的人,想不到這麼勤儉節約的法子。
她的視線從窗棱上移過。
下一秒又很快移了回來,看清眼前窗棱時,隻覺頭皮一下炸了,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宅子裡的窗棱!
前腳剛意識到這點,後腳就聽陶薑的一聲驚喘,在門外。
喬如意想都沒想,反身抓起床邊的昆吾就衝出了房間。
……
不是陶薑一個人。
還有沈確、周彆和魚人有。
四人倒不是衝著喬如意來的,就見他們都站住自己的房門前,目光一致朝外看。
陶薑見喬如意開門出來,急切道,“如意,你快看!”
喬如意順勢一瞧,頓時傻眼。
……他們又進了九時墟。
就跟他們之前臨睡前的場景一樣,窗外是黑漆漆的夜,偌大的廳被燭火點亮。
隻是那些燭火顯得沒那麼跳躍了,光亮度確實弱上了那麼一點點。
喬如意快走兩步到欄前,驚愕地看著眼前一切。陶薑走到她身邊,口吻困惑,“我睡醒一出來才發現這是九時墟,怎麼回事啊,咱們不是已經出九時墟了嗎?”
周彆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幾步上前,小聲問,“咱們確定是看見行臨了,是嗎?”
喬如意點頭,麵色凝重。
魚人有也上前,急了,“肯定看見了啊,我都吃到醬牛肉了,還有那個大宅子,肯定不是幻覺。”
陶薑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扭頭看周彆,“你的意思是,咱們之前的經曆其實都是假的?”
周彆用力點頭,臉色也是不好看。“危止不是說過嗎,咱們能進或能出九時墟都需要機緣,九時墟是什麼地方?萬一一切隻是咱們的幻覺,甚至是一場大夢呢?”
魚人有啊了一聲,半信半疑的,“我現在還能想起茶肆的醬牛肉味呢,怎麼就成幻境和大夢了?這絕對不可能!”
喬如意也覺得不大可能。
沈確在驚訝過後很快調整了情緒,他低聲道,“都彆胡思亂想了,回到茶肆遇見行臨是真的,我們現在又來了九時墟也是真的。”
喬如意轉身看他,“也就是說,我們睡一覺醒來是茶肆,再睡一覺醒來是九時墟?”
“錯。”
沒等沈確回答,一道清淡如水的嗓音揚起,就連回蕩著的餘音都像是沁著冰碴似的。
“你們隻是晚上回來九時墟,我跟你們說過,九時墟裡隻有夜晚。”
五人齊刷刷朝下看。
是危止。
他站住櫃台前,仍舊一襲月白色長衫,麵具在燭光的映耀下都似乎閃著寒光。
他說這番話時微微抬臉,與樓上的五人相對。
麵具下的眼眸深邃如深潭,黑壓壓的,哪怕就隻是平常稀鬆的一句回答都帶著強大的壓迫力。
危止又備了一桌子吃食。
同樣的豐盛,同樣的人間煙火氣。隻是最後一道菜是個茄子煲,下麵燃燒的可不是火,而是像極了火焰的小小人形。
它們被困在小小的爐架裡,不知是因為擁擠還是痛苦,總之它們在拚命掙紮,你撞我我撞你的,成了源源不斷的光和熱。
茄子煲香氣得很,明明就是道簡單的茄子,可色香味俱全。
喬如意幾人對眼前的美食沒表現出太多的驚喜來,倒是魚人有,盯著一桌子的菜直咽口水,但見其他幾人都不動筷子,他也不好意思。
危止坐主位,舉手投足儘是優雅。
他抬手示意一下,“諸位不餓嗎?民以食為天,沒什麼事能比填飽肚子重要,請吧。”
主人開口了,魚人有如釋重負,趕忙拿起筷子去夾菜。
整個餐桌,就隻有魚人有的筷子……
魚人有的手懸在半空,筷子尖抵在茄子上,就差一夾……
他抬眼看看喬如意,又看看其他人,怎麼……不吃嗎?
想了想,又把筷子收了回去,放回原位。
肚子已經開始叫了,咕嚕咕嚕的。
魚人有心說,你可爭點氣吧,少吃一頓當減肥了,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的,要保持團魂,彆讓那個危止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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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子煲可真香啊。
沈確最先開口,語氣並不友善,“是你搞的鬼?”
危止見他們不用餐也不勉強,很是平靜,不見半點慍怒。他似有低笑,反問,“我為何要搞鬼?”
“你心思難猜,我們怎知道你的想法?”沈確皺眉。
危止低歎一聲,“我的心思有何難猜?想怎樣,喬小姐最清楚不過。”
一下就cue喬如意頭上了。
喬如意麵容清冷,眉間也似昆侖雪,清冷不見溫度。“你的心思是單純,不過是想我留在九時墟,可其他人呢?”
危止低笑,“所以,如果這件事跟我有關,我讓你一人回來即可,何必帶上幾個礙事的?”
“哎哎哎,你說誰礙事?”周彆不滿意,“就憑你還想留下如意?瘋了吧你,你看上如意,如意還看不上你呢,她是我哥的人!”
前幾句慷慨激昂的,最後一句差點讓喬如意咬了舌頭,在桌下狠狠踹了周彆一腳。
周彆竟生生扛住了,很麵色淡然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高聲,“這種事有什麼好瞞著的?郎有情妾有意,水到渠成!”
喬如意心裡暗罵,水到渠成你大爺啊,信口開河你都不顧著我點是吧?
桌上沒聽見倒吸涼氣的聲音,也沒人質疑。其他四人的反應出了奇的一致,很淡定,很……事實。
可喬如意心裡明鏡,這三人心裡不定有多轟轟烈烈呢,若不是危止在場,想必陶薑的手就伸到了她脖子上了。
更彆提若換平常,沈確連殺了她的心都有,就好像她能占行臨多大便宜似的。
唯一的質疑聲,來自危止。
他質疑的都陽春白雪得很,看似不關風月不關他,可口吻是一針見血——
“喬小姐不是有未婚夫了嗎?這算,見異思遷?”
喬如意明白周彆說這番話的目的,自打上次來九時墟,危止對她的反應就很令人誤會,周彆隻是年輕,他又不傻,怎會不多想?
可拒絕一個人喬如意有的是辦法,搭上個行臨不值當。正要開口,周彆仗義執言——
“什麼叫見異思遷?會不會說話?一個沒娶一個沒嫁的,婚前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再說了,結婚了也有離的呢,人這一輩子總得找到對的人過日子吧。”
說到這,周彆嗬嗬一笑,強調了句,“哦對,在你們這個時代叫和離。再說了,你不是對我們家如意也虎視眈眈的嗎?就先死了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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