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宗尹大手一揮:“護陛下回宮!”
禁軍立刻結成人牆,將趙構與黃裳等人隔開。
在轉身的刹那,趙構看見獨孤求敗嘴角的冷笑,看見老爺子搖頭歎息的模樣,更看見黃裳眼中一閃而逝的……失望?還是譏諷?
回鑾的儀仗勉強拚湊起來。斷了的龍旗用玉帶草草係住,染血的華蓋撕去半邊。
當車駕經過黃裳身側時,趙構突然掀開車簾。
“黃卿。你的《萬壽道藏》……編得甚好。”
黃裳怔了怔,突然放聲大笑。
趙鼎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嗬斥。卻見官家已經縮回鑾駕,當下也不好在說什麼。
儀仗遠去後,王中孚狠狠踢飛一塊帶血的碎石:“這就是我們拚死保護的朝廷?”
李進、陳柚、老爺子三人心知肚明,曆史對於趙構的評價,早已蓋棺定論。
林朝英怔怔望著遠去的鑾駕,手中的軟劍微微顫抖。
父親斷臂,叔伯陣亡……這一切,值得嗎?
獨孤求敗直到依仗遠去,方才厲聲正色道:“黃兄,方才為何阻我動手?”
黃裳輕歎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迂腐!這等天子,不要也罷!”
“唉……”黃裳這聲歎息更長:“我又何嘗不知?這江山,終究要有人來守。”
眾人聽了兩人對話,這才驚覺方才短短刹那,獨孤求敗已動殺心,而黃裳卻將這殺機化解於無形。
由始至終,幾人甚至都沒看到兩人是何時動的手。
黃裳負手而立,隻是腳下青磚不知何時裂開蛛網般的細紋。
獨孤求敗麵色陰沉,五指握得劈啪作響。
李進唯恐兩人真的打起來,嬉笑打著圓場:
“兩位前輩皆是當世高人,晚輩今日得見,不勝歡喜。不若尋個地方,咱們喝上幾杯薄酒。正所謂一醉解千愁,為那昏……犯不上!”
陳柚附和道:“正該如此。兩位消消氣,接下來就由晚輩做東,咱們尋個上好的酒肆,好好大醉一場!”
黃裳、獨孤求敗對視一眼,忽而齊齊揚聲大笑。
他二人攜手殺敵,惺惺相惜,更無意動手。
不過是因趙構實在可恨,獨孤求敗這一生,不求功名利祿,隻求一個痛快!
而黃裳雖為朝臣,卻也看透了這腐朽廟堂。隻所以阻止獨孤求敗出手,不過是念及天下蒼生。
“獨孤兄,這江山雖破,終究是千萬黎民的家園。你我這一劍下去,毀的可不止是一個昏君。”
說著,又轉向李進幾人:“自古英雄出少年,大宋的未來,終究會係於爾等身上。我這一生孤獨而來,孑然而去,今日能得見諸位,已是無憾。至於酒嘛……”
老爺子聽到這裡,忽然拍著輪椅打斷黃裳:“少在這兒傷春悲秋什麼?要我說,管他什麼江山黎民,今日這頓酒,你們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李進順勢嘿嘿大笑,攬上王中孚肩膀:“正是!前輩們何必說這些喪氣話?待我等練成絕世武功,自當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林朝英自沉思中回過神,抱拳道:“兩位前輩,客套話晚輩不大會說,唯獨記得家父曾言‘江湖一碗酒,快意十分仇’。今日這酒若不能喝痛快了,倒顯得我們這些後輩不懂規矩。”
黃裳正欲接話,忽聞一隊兵馬正快速靠近。
遙見火把如遊龍,鐵甲映寒光,一隊宋軍疾馳而至。
當先一人正是陸宰。
“黃大人,這是……”
陸宰縱馬上前,望了一眼滿地殘肢斷臂,臉色驟變:“官家何在?”
黃裳頭也不抬答道:“官家已起程回鑾。”
陸宰臉上陰晴不定:“糟了!”
“怎麼回事?”
“前方來報,金人援軍已突破鎮江防線。韓將軍已呈被圍之勢,我本要請……官家不是要禦駕親征,為何折道回鑾?”
話到此處,滿場寂然。
陸宰掃過眾人,卻無一人願意再提方才晦氣。
獨孤求敗劍眉一挑:“看來今日這酒是喝不成了!黃兄,不若隨我去黃天蕩裡大鬨一場,出出這口惡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