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筠聽出了這話裡的試探意味。父皇這是在畫餅呢。
要不是看過那麼多次推演。
她說不定就真心了。
“多謝父皇信任。”
李婉筠緩緩抬頭,目光直視龍椅上的男人,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既然父皇如此信我,那兒臣便直言了。”
光昌帝捋著胡須的手微微一頓,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哦?你說。”
“兒臣畢竟是一介女流,就算僥幸得了父皇看重,將來又如何?百年之後,這江山傳給誰?難道我李氏江山,要二世而亡嗎?”
這話如同一根尖針,精準地刺向了帝王心中最隱秘的憂慮。
光昌帝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殿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他沉聲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婉筠知道,重頭戲來了。
她很清楚,如果現在說自己想和洛塵在一起,父皇的雷霆之怒會瞬間將她吞沒。
但……若是彆人呢?
父皇不是正猜忌老大、老四、老八她們嗎?不如就用她們,來試試這池水的深淺。
“父皇既然覺得大姐和洛塵走得近,有傷皇家顏麵,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李婉筠的語氣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天真:
“大姐既然喜歡洛塵,父皇為何不成全了他們?早些賜婚,說不定龍孫都有了。”
“屆時,孩子隨我皇家姓氏,既延續了血脈,又將洛塵這等大才徹底綁在了我李氏的戰車上,豈不是一舉兩得?”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光昌帝的臉色。
光昌帝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他顯然是被這個石破天驚的提議給震住了,一時間竟沒能管理好表情。
賜婚?
讓一個洛塵當老大的駙馬,然後讓他們的孩子繼承大統?
那洛塵不過運氣稍好一點被自己點將,你們真以為他有本事了?
那小子也配!
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這是在動搖國本!
“放肆!”
一聲怒喝,光昌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那張威嚴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怒意。
“李婉筠!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計策?為了針對你大姐,你竟想出如此荒唐的法子,要把我皇家的臉麵丟在地上任人踐踏嗎?”
“你們姐妹之間,就真的如此水火不容?!”
麵對父皇的雷霆之怒,李婉筠卻顯得異常平靜,甚至還輕輕地搖了搖頭。
“父皇,您想多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空曠的大殿。
“兒臣若是真想對付大姐,還不如一口咬死她和洛塵行為不軌,何必用這種會讓她得償所願,還能正名的手段?”
“我隻是覺得,您總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她頓了頓,抬眼迎上那雙猜忌的眸子,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是憐憫。
“您總覺得我們每個人都在算計,每個人都在圖謀不軌。可有時候,事情或許很簡單。”
“在這一點上,”李婉筠輕輕歎了口氣,像是說給自己聽:
“您比洛塵,可真是差得遠了,他和四妹在八妹府上,興許就是談談詩文,聊聊文章。”
“總不能三個人一起睡一張床吧?”
“洛塵就算膽大包天,也絕不敢這麼魯莽。”
這句話,如同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光昌帝的臉上。
一個帝王,竟被自己的女兒拿來和一個臣子比較,還被說“差得遠了”?
奇恥大辱!
光昌帝的胸膛劇烈起伏,指著她的手都在微微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婉筠卻沒再看他一眼,隻是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禮。
“夜深了,若父皇沒有其他吩咐,兒臣告退。”
說完,不等光昌帝回應,她便徑直轉身,裙擺劃過冰冷的地麵,沒有一絲留戀地走出了大殿。
隻留下光昌帝一人,在死寂的殿中,粗重地喘息著。
“砰!”
一隻名貴的琉璃茶盞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聲在空曠的宮殿裡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