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顧家老宅,後院魚塘邊。
還是那兩個人,還是那兩根釣竿。
夏日的蟬鳴比前兩天更聒噪了些,陽光也毒辣了不少,烤得菜畦裡的葉片都有些打蔫。
顧立同頂著個草帽,笑嗬嗬地先開了口:“怎麼樣,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顧謹之捏著釣竿,紋絲不動,沒有言語。
顧立同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語氣沉了幾分:“怎麼,觀天鏡也沒有辦法?”
顧謹之搖了搖頭,依舊沉默。
這下,顧立同是真的有些急了,身子往前傾了傾,追問道:“它怎麼回答的......”
話說到一半,自己倒先是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不會......真叫你跟江雪那丫頭離了,去娶雲家的姑娘吧?”
老頭兒自己說完,都覺得荒唐又心驚,生怕自己一語成讖。
看自家孫子這樣,就知道他陷進去了。
觀天鏡要是真敢這麼說,那跟在他心口上剜肉有什麼區彆?
顧謹之聽到爺爺的揣測,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有了些鬆動,無奈又好笑道:
“不是您想的那樣。”
“隻是......這個答案,有些奇怪。”
顧立同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它怎麼說?”
顧謹之抿了抿薄唇,似乎想組織一下語言。
最終,還是選擇原原本本地複述。
“它說,靜待花開,芳香自來。”
“靜待花開,芳香自來?”
顧立同把這八個字在嘴裡咂摸了一遍,有些明悟,又有些迷茫。
他想了想,試著推測:“它的意思是......讓你什麼都不用做,等著就行?”
顧謹之仍舊是搖頭,眉宇間一片沉凝。
顧立同長歎一聲,曉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索性不再糾結觀天鏡的玄機,換了個輕快的話題。
“我讓老宅這邊的管家,帶人把東西都給江家送過去了。”
他語氣裡帶著點得意,“你奶奶當年的嫁衣也在其中。”
“這會兒啊,你媳婦兒估計正在試呢......小姑娘家家的,穿上肯定美得冒泡。”
顧謹之聽著,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線條柔和了許多。
他沉默了片刻,偏過頭,“謝謝您,爺爺。”
“嗨,跟我還客氣上了!”
顧立同大手一揮,隨即又嘿嘿一笑,老狐狸尾巴露了出來,“真想謝我,就在去西疆之前,讓你媳婦揣個娃。”
“也讓老頭子我啊,樂嗬樂嗬。”
轟——
一股熱氣直衝顧謹之的天靈蓋。
他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連帶著耳廓都紅得快要滴血,腦海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觀天鏡中,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越回憶,他的心緒翻湧的便越厲害,強烈的情感幾乎將他淹沒。
可是,漸漸的,他還是把這份情感,給強行按了下去。
他還不能。
在他重塑根基之前,在他能活著從西疆戰場回來之前,在他能真正給她一個確切的未來之前......
他還不能那麼自私。
用一個或許會沒有父親的孩子,將她束縛,讓她承受那些本不該由她承受的東西嗎?
他顧謹之不要做那樣的男人。
顧立同看著孫子沉默的模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老人在心裡重重地歎了口氣,沒再逼他,魚塘邊又恢複了寧靜。
這一回,爺孫倆的收獲都不錯,顧謹之的魚簍滿了,顧立同的魚簍裡也裝了小半。
臨到收竿的時候,顧謹之忽然開口。
“爺爺。”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婚禮之後,我想去調查局的應急處理部隊,曆練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