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馬銀槍的將軍一馬當先,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謝薇眯眼遠遠看著那位曾經守護在她身邊的將軍,深吸一口氣,她決定走出這裡,然後和龍脈好好談判。
既然護兒要上位,那便讓他上位。
這又何嘗不是他的成長?
儘管這成長也太過的沒有顧全大局,但這一次他終究是真正抓住了機會。
謝薇理了理暗金鳳袍,又穩了穩發髻,便要走出。
忽地,一道聲音從陰影裡傳出。
“二姐,彆出去了。”
謝薇一驚,猛然回頭,卻看到突兀出現在宮殿內的灰衣刀客正笑笑著看向她。
這灰衣刀客不是李元又是誰?
“你怎麼來啦?”
“我早來了,看了一晚上戲,這才來找你。”
“你!”
謝薇有些無語,“你都看戲了,那肯定是看清了,怎麼現在才出手?是不是.又在你掌控之中了?”
李元搖搖頭道:“二姐,我隻是來帶你離開,並不打算出手。”
謝薇俏麵生出愕然之色,她詫異道:“為什麼?!”
李元道:“先走再說。”
“哀家不走!哀家.”
謝薇還要再說,李元卻已欺身而上,勸道,“對你出手的不是龍脈,也不是護兒,或許.也不是仙域,那是一個隱藏的更深的力量,就連我都未曾看清。
先跳出去,再觀局中,可好?”
一個隱藏的更深的力量?
謝薇不敢置信道:“你胡說,根本沒有.”
她還未說完,李元已抬起了手。
啪!
一聲輕響,謝薇軟倒,暈了過去。
李元抄起她腿彎,扛在肩上。
其實他也看出來了,太後這段時間壓力極大,此時也已經有些“上頭”和“不清醒”了,現在更是處於一種“徹底失去理智”的邊緣。
而這種狀態,往往會出現在“輸家”身上。
若是他不來,被圍在這邊的太後隻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彆說什麼“天子說了必須要把太後活著帶到他麵前”,亂戰一起,誤死幾個,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謝薇是活不到天子麵前的。
而李元護著她強行留下,卻也毫無意義。
到時候,他一邊要麵對無窮無儘的暗潮,一邊要背負來自各國的壓力,一邊還要麵對南蠻的奔襲,一邊還要應對來自龍脈、神秘勢力、仙域的乾擾。
太後便如一個已經被圍住的棋子。
被圍了,這棋子便該被提掉,丟掉,死掉,若是強行繼續存在,便是和整個大局大勢為敵,到時候不知要被卷入多少無止無儘狗屁倒灶的事裡。
下棋嘛,就得守規矩不是?
尤其是李元覺著他還是個沒資格坐在棋桌上的人,那就更得守規矩了。
不過,他可不希望太後死了。
所以,他提前來到這兒,率先一步幫著那神秘的對手,將太後這個棋子給提掉了。
李元左手壓著太後腿彎,又用手捋了捋她的暗金的鳳袍裙擺,以往下平滑地遮蓋住豐滿的臀兒。
繼而,他從懷裡摸出個幾文錢的麵具戴上,繼而又輕輕敲了敲桌子。
宮殿的陰影裡,突兀地走出了兩個穿著黑衣、戴著黑色高帽的女子。
這是判官司的無常。
兩位無常手裡個扛著一個人,一到這深宮便對李元恭敬拜了拜,她們接到的任務便是全力配合這位神秘存在。
而幾年前,這位便將她們領入了瑤宮,再在此地進入了鬼街。
之後,她們便一直鬼街停留著。
閻君娘娘手段非凡,在這些年裡又創出了一種新的力量,那便是“無需等待,直接進出鬼街”,這使得她們無需如最初的行骸那般,無需七繞八繞許久才能進入鬼街。
“快布置吧。”
李元淡淡道。
這兩名判官司的黑衣無常恭聲應了句,然後迅速將看著的屍體擺放到塌上,又使得兩者糾纏在一起,繼而又迅速在這宮中添加些“必要的痕跡”。
李元瞥了一眼,那兩者正是謝薇和常信的模樣,隻不過.這兩具屍體卻是挑了兩個與謝薇、常信本就體格相似的死囚再化了陰妝而成的。
屍體在鬼街的搬運,完全可以從其他地方進入,再通過這裡出來。
黑衣無常做完這些,便是迅速地澆油,然後一把大火將這裡點燃,繼而又對這位神秘存在拜了拜,便迅速轉身離去,通過一處狹窄入口進入鬼街。
李元把謝薇稍稍放下,便準備先離開,然後用鬼手把謝薇拉出來。
可他才一動,忽地感到了什麼,
謝薇所在,乃是瑤宮秘地,再加上謝薇會布置不少疑陣,所以攻打這裡的強者一時半會才沒有尋到這裡。
可此時大火,卻一瞬間暴露了此間。
雖說整個瑤宮都在大火,但對於真正的強者而言,卻必定能發現此地的異常。
果然,有人來了。
那是一個靜靜悄悄的腳步聲,很細很輕,勝過李元見過的任何人,包括之前的青瀚城,包括那天他等來的仙域弟子。
不過,那又如何?
他抬手,隨意一招。
一道炫目的紅綾從他袖中飄出,宛如靈蛇般鑽過燃燒的門縫,然後出現在了門外的入口。
紅綾飄飄蕩蕩,閃目刺光,蘊藏極大威能。
其縈如波浪,潺潺而動,若是尋常人還道這隻是一條普通的恰好飛在半空的紅繩子。
但這尋常人卻絕不包括此時的來者。
衝天辮的紅衣小鬼手握短刀,舌尖舔過刀刃,刃上猶然有不少人的心頭血,那些暗衛中的強者在他麵前,完全不堪一擊。
他身形宛如一重隱於暗影的波紋,很快來到了這異常的燃燒宮殿前。
魚腸冷漠的眸子裡閃過戲謔之色,在這片土地,他想殺誰就殺誰。
至於這位太後
她的壽元將在今日結束。
她已經將天子養大了,而她則成了擋路者。
魚腸如此想著,卻忽地瞳孔緊縮,飛速前進的身形也被迫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一道紅綾浮在門前。
他看著那紅綾,忽地就打了個寒顫,然後不僅不再前進,反倒是往後退去。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紅綾是什麼。
可他知道,這紅綾能輕易殺死他,就好像殺死一隻螻蟻。
不一會兒功夫,遠處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也提槍衝到了此處,將軍身後猶然跟了不少飛熊軍的悍騎。
但高開平還未反應,他胯下那由鬼馬化作的白馬已經飛快停了下來。
馬眼閃爍著畏懼的綠光,幽幽盯著那紅綾,卻是一步都不敢再進。
高開平抬頭看向那紅綾,一時間也默然了。
“將軍!我們”
他麾下一名健兒開口。
高開平抬手示意他彆說話,然後凝重地看向紅綾,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紅衣小鬼。
他在這位兩千年前便已成為“噩夢”的恐怖刺客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畏懼”的情緒。
許久,再許久。
那玄奇的紅綾突兀地消失無蹤。
高開平這才是抬手示意。
兩名飛熊軍騎兵持槍衝入燃燒的宮殿,又旋即折返。
被火焰包裹的門扉“嘭”一聲斜砸落下,眾人看的真切,那深宮塌上,一對兒男女正自擁抱著。
隱約可見,女子身上穿著太後的暗金鳳袍,男子則是穿著王爺所屬的蟒袍。
那兩人不顧羞恥地抱著,在火裡逐漸地毀滅.消融。
高開平默然地看著,待到屋裡燒的差不多了,他才道了聲:“滅火!!”
咕嚕咕嚕咕嚕
謝薇被輪轂轉動的聲音弄醒。
她扶了扶額頭,道:“哀家.哀家.”
說了幾個字後,她忽地想起了自己處境,急忙一掀車簾,卻見車外是一片曠野。
綠茵如毯,樹木繁茂。
再遠則是山巒起伏。
她再掀開麵前的門簾,卻見一灰衣男子正在禦車。
這男子,她認得,真是她的妹夫——西門孤城。
“二姐,你醒了?”李元道。
謝薇沉默良久,問:“玉京怎麼樣了?”
李元道:“太後與逍遙王感大勢已去,在火中自焚而亡。”
謝薇驟然衝出車簾,跳到了馬車之下。
李元勒停韁繩,看著她道:“二姐,還想回去嗎?你身邊都被滲透成篩子了。”
“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
“那是誰?”
“才剛剛浮出的神秘勢力,或許他們一直都在,但卻蟄伏著。”
“那是什麼逼迫他們出現的?”
“南蠻入侵。”李元隨口道,“你怕是還不知道,入侵南蠻的真實目的,其實並不是這片山河大地,而是毀去肉田和鬼域。
現在仙域不在了,有人坐不住了,便從黑暗裡冒了出來,想要阻擋這些入侵的南蠻。”
“可龍脈為什麼要這麼做?”
“龍脈是為幫天子守護國土,自想抵禦南蠻。但它也許還未看清這支勢力。”
李元道,“都是我亂猜的。
不過,此時此刻,太後您確實該死了,所以我就幫你死在了瑤宮。”
謝薇默然無言,站在原地,雙手緊攥著,淩亂的暗金鳳袍被風吹起,裙擺撩動間,露出鳳履之上的雪白。
“二姐,你現在不是太後了,跟我回南地,住到我和小瑜兒隔壁。”李元道。
謝薇看著腳尖,輕聲道:“哀家.哀家.我.我還是不去了吧。”
李元招招手,笑道:“二姐,過去那事不都是天子和皇後,逍遙侯和太後之間的嘛你還是我和小瑜兒的二姐,她也一直想著你,念著你呢。”
謝薇咬了咬嘴唇,又抬頭看了一眼禦手席上的男子,輕聲問道:“真沒有翻盤的希望了?”
李元反問:“為什麼要在這兒翻盤?”
謝薇長歎一聲,然後又小聲道:“那那我們的事兒,可千萬彆讓任何人知道。我們.我們其實不可以的。”
“是天子和皇後,是逍遙侯和太後。”李元強調道。
謝薇點點頭,應了聲“嗯”,然後又入了馬車。
忽地,她感到了一種由衷的放鬆。
也許,是時候開始新生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