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朧用手在唇邊擺出喇叭狀賣力地喊著,好似這裡才是遊蘇的故鄉。
遊蘇付之一笑,揮揮手與這對姐妹告彆。
姬雪若橫了他一眼,轉而冷聲對翠荷尊者道:“玉荷姑姑,時候不早了,那雪若先走了。”
玉荷尊者掩麵淺笑:“是也是也,該走咯。我就不送你去永寧港了,記得寫信來報平安,隻要以公事為由,神翰舟會送的。遊公子,船要發動了,千萬小心喲!”
她看似在提醒遊蘇注意船要發動了,其實是在提醒遊蘇該小心女人的醋意。
她也想送姬雪若去港口乘船,但一池聖地,實在不能沒有一位洞虛尊者坐鎮。
“謝姑姑提醒。”遊蘇轉身在船身上識趣地坐好。
姬雪若輕抬瑧首,也撫裙坐下。
這艘古舊的漁船,便在水下法陣的運作下慢慢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乘濤尊者不是要送你去嗎?怎麼沒一起來?”姬雪若好奇問道,她當然也不會因此而覺得玉環池對她二人的待遇不公。
“他說他還需交代族人幾句話,待我們出湖之後,他就會出來尋我。”
遊蘇卻很清楚,其實乘濤尊者是想一起上船的,但被翠荷尊者給拉住了。想必那個溫柔的美婦,是想給即將分開的二人最後一點獨處的時間吧。
姬雪若把手按在腿間,壓住因湖風而揚起的黑裙,裙下白滑細膩的小腿猶如玉柱一般,瑩瑩發亮。
“喂,身體怎麼樣?”
姬雪若冷不丁問道,好似對此並不關心,隻是隨口問問。
“還行。”
遊蘇感覺得到,自己的靈台之中一枚靈珠正悠悠輕旋,吸食著他貯存在靈台內的玄炁。
姬雪若翻了個俏麗的白眼,“是小白魚幫的你吧?”
“姬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在遊蘇看來,姬雪若也不該看見小白魚才對,小白魚的品階應該比藏土更高,所以連見過藏土的尊者們也看不見它。而他應該是見過食夢鬼的緣故,所以能看見小白魚。
“猜也猜得到。你得謝謝它,無形中給了你個人前顯聖的機會。你是沒看見,乘濤尊者發現你真的把蓮藕心放進靈台時的表情有多震驚,我看他都恨不得把你立為玉環池新的大公子了。”
遊蘇卻是習慣性地反思,“也不知小白魚究竟是何目的。”
“昨夜她來找過我。”
姬雪若將目光移向玉環湖中,似乎是在找尋著小白魚的身影:
“藏水已死,她如願成為了玉環池新的水神。它是玉環池自己孕育出的生靈,生來就該守衛著這裡。拋開藏水那些古老沉重的記憶不談,她不過是一個頑劣愛說臭屁話的小丫頭罷了。你要是真的擔心她會有什麼歹念,就時常回來看看,反正藏土藏水都玩不過你,一個小丫頭怕是更不在話下。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這裡不還有一對姐妹苦苦等著你嗎?”
遊蘇聞言,卻半點不覺尷尬,甚至連半點解釋的念頭都沒有,隻是安靜坐著,嘴角忍不住地上揚。
姬雪若見狀心中古怪,隻覺遊蘇笑得令人反胃:
“你笑什麼?!我、我又沒吃醋!”
遊蘇像是記仇一般,回道:“可我也沒說你吃醋了啊。”
姬雪若想起自己上午就是這麼打趣他的,暗感這男人當真小肚雞腸,她本想嗔罵這瞎子幾句,卻忽而看見了湖岸已在不遠處。
這趟玉環池之行,真的就要到此為止了……
她早就決定好,上岸之後將義無反顧地離開,她怕再多做停留,自己都會改變主意。
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她不該再說些違心的玩笑話。
湖風吹散她的青絲,露出的五官妍美至極,卻又有著一股淩厲的英氣,這是獨屬於這個蛇族少女的氣質。
“遊蘇。”
遊蘇錯愕一瞬,也正襟危坐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現實中這還是姬雪若第一次喊出他的全名,不再是喂或者那疏遠的遊公子。
“我承認,我大抵是喜歡上你了,當然,也就一點點而已。曾幾何時,我厭惡著所有的人族男修,此時卻對妹妹看上的男人動了心。回顧這半月來的經曆,我真的覺得不太真實。一切的因緣際會,好似都在推著我們走到一起,仿佛我們命中注定就該相愛。但我不信命,比起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歡,我還有太多的事要完成,還有太多的顧忌要考慮。在現在的我看來,它們似乎都比這份兒女情長更加重要。所以,我想和你打一個賭。”
“什麼賭?”
“當我完成了所有的事,倘若我還喜歡你,那我便認了這命,讓你享這齊人之福又如何?”
遊蘇沉默不語。
“對自己就這麼沒自信?”
姬雪若不屑地瞥了遊蘇一眼。
“我和你賭。”
遊蘇站起身子,堅定地像是一塊磐石。
姬雪若也站起身子,眼角彎彎,笑得明媚。
如蜻蜓點水一般,雙唇一觸即分。
她一躍跳到岸邊,黑裙在青翠的蘆葦蕩中搖擺,宛如一條瀟灑離去的黑蛇。
“走了。”
遊蘇睜開黑目,將少女的背影儘收眼底,心中是對未來的無限暢思。
姬雪若隻說等她完成所有的事,卻沒說他不能幫她。
或許有些東西,本就不是一定要立馬將它握在手裡,遊蘇相信,經過時間的沉澱,這份感情不會冷卻,反而會更加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