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是北極才會出現的獨特現象。
在這極晝持續的時間當中,太陽永遠高懸頭頂,即使是午夜時分也是陽光燦爛、宛如白晝,故而得名極晝。
並且還有人總結出一個規律,越往北去極晝的時間也越長。也因此,有人借此印證是五洲繞著太陽轉而不是太陽繞著五洲轉的道理。
並據此推測出在五洲最北的北極點,那裡永無黑夜的侵蝕,是世間最光明純淨之地,稱之為永晝之地。相應的,在世界的最南邊還有一個永暗之地。
當然,永晝之地與永暗之地隻是一個活在人們幻想中的傳說之地,並無一人真正見過。
而在雪桑部落所在的位置,據陳一族長三十年的觀察記錄,極晝在這裡會持續近十天的時間。
遊蘇盤腿坐在雪屋中,感受著體內流動的玄炁,這些玄炁比平日裡更加活躍,似乎也受到了極晝的影響。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口中呼出的氣體迅速消散在空氣中,沒有一絲白霧。他已經基本掌握了雪之呼吸的法門,即使在呼嘯的暴風雪中也能保持呼吸。
族長陳一掀開獸皮簾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又有一絲隱憂:
“遊蘇仙師,您準備好了嗎?”
遊蘇點點頭,從皮毛堆砌成的暖床上起身,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唯一需要準備的或許就是在暴風雪中活下去的能力,而他這幾天對雪之呼吸的領悟程度飛速上漲,即使將頭埋進雪裡也能呼吸,唯一限製他呼吸時間的因素反而變成了腦袋無法長時間承受那過激的冰冷。
“為何一定要在極晝來臨時動身?”遊蘇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儘管族長已經與他通過氣。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學藝不精,隻是覺得舉族搬遷這樣重大的事情對這些人來說有些過於倉促了。
陳一走到火燭旁,伸出枯瘦的手直接掐碎了用動物油脂做成的油燭。幻滅的火光最後映照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更顯滄桑。
“因為在暴風雪中一旦失去光明,就會陷入永夜般的黑暗,想要在那樣的環境中找準方向,甚至活下去,希望都極其渺茫。而極晝至少會讓我們隻需麵對風雪,而不必陷入那樣的泥潭。”
遊蘇緊了緊身上的獸袍,心中了然。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那現在就出發?”
陳一看了看屋外的天色,陽光明豔,萬裡無雲。“嗯,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我等這一天,已經在這裡等待了太久。”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三十年的等待,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遊蘇走出雪屋,部落裡已經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族人們正在整理行囊,將食物、水和一些必要的工具打包好。孩子們在雪地上跑來跑去,有興奮地喊叫著的,也有瑟縮在父母的身後慌慌張張的。
“族長爺爺……我們要去哪裡啊?”一個比小鹿更小的孩子走了過來,扯了扯老人的褲腳。
老人笑著眯眼回道:“爺爺帶你們搬家,我們去一個沒這麼冷的地方。那裡的屋子裡麵可以生火,頓頓都能吃上肉。”
“真的?!太好了!”孩子歡呼雀躍著。
像這樣的孩子還有好幾個,他們已經是當年流亡者的第三代後代了,根本不知道他們祖輩曾經背負的罪孽,而這些成年的人似乎也不想讓他們背負上太沉重的東西。
三十一名族人,老老少少,組成了這支特殊的隊伍。他們中有陳一這樣的老人,也有像小鹿這樣年幼的孩子,甚至還有身懷六甲的孕婦。他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老人私底下與遊蘇說過,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將神輝石送回原位,之後便會到神山負荊請罪,用一生來贖罪,用那些大人物們的名字,來換得神山對這些無辜孩子們的原諒。
遊蘇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方案,但前提是從那些大人物的圍剿中活到神山。
他走到小鹿身旁,女孩正幫著母親整理行囊。
她看到遊蘇過來,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大神,我們真的要往南邊走了嗎?”
遊蘇摸了摸她的頭,說道:“是啊,我們一起去。”
小鹿的眼睛更亮了,她用力點點頭:“嗯!”
隊伍出發了,走在最前麵的是陳一,他拄著一根木杖,步伐格外的穩健,這條路他已經幻想了三十年,如今終於走了上來。
遊蘇則走在隊伍的中間,被所有族人保護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茫茫雪原,一望無際,隻有呼嘯的風雪和腳下咯吱作響的積雪聲陪伴著他們。
走了大約三四個時辰,遊蘇也能明顯感受到這裡的風雪更加凜冽。
族長停了下來,指著前方說道:“前麵就是暴風雪的邊緣了。”
遊蘇順著陳一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前方白茫茫一片,風雪彌漫,看不清任何東西。
“所有人打起精神!孩子們要緊緊抓住阿爹阿娘的手!”陳一高聲提醒道,“進入暴風雪之後,一定要跟緊我,不要走散了!”
族人們點點頭,就連小孩的神情也變得認真凝重起來。這裡的孩子從出生起就要學習雪之呼吸,他們早將這種特彆的呼吸法融入到了生活之中,所以幾乎沒有孩子會在營地外凍死。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準備迎接這場挑戰。
隊伍緩緩地進入了暴風雪之中,能見度驟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風雪拍打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疼痛。
遊蘇運轉雪之呼吸的法門,將冰冷的空氣吸入體內,轉化為自身的能量。這股冷流並不會化為熱流,而是像一張薄膜般隔絕了外界風雪的侵蝕。這樣的理念,遊蘇覺得與那冰屋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這裡前進堪稱舉步維艱,時刻要提防自己會不會被寒風刮走,亦或是被大雪埋住了腳。遊蘇很慶幸自己選擇了相信老人,否則以他自己的本事,幾乎不可能穿過這片暴風雪。
隊伍在暴風雪中艱難前行,偶爾有人摔倒,但很快又爬了起來,繼續前進。他們互相攙扶,互相鼓勵,沒有一個人放棄。
在風雪中沒有人知道自己走了多遠,族長卻很篤定地一直在前方帶路。對此他的解釋是——雪獒會記住走過的路,即使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
終於,族長下達了原地休息的命令。
他們支起了一張巨大的‘傘’狀布料,然後全部躲在了傘下。這張寬大無比的傘布是由從各家收集的獸皮製成,再用一種特製的長釘釘在雪地深處,以此來阻擋呼嘯而來的風雪。
“遊蘇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