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驟凝,霜城長街上的風雪仿佛被無形之手掐住了咽喉。
乾龍尊者足尖點過虛空綻開的冰蓮,螭紋廣袖翻湧間帶起星河倒懸般的威壓。
凝霜尊者法相虛影在雪霧中明滅不定,十二道斷裂的玄冰鎖鏈如同垂死的銀蛇,在冰麵上蜿蜒抽搐。
“尊主莫要玩笑,此子當街行凶,乃窮凶極惡之輩,還請尊主暫避,由老夫將之就地正法!“
凝霜尊者喉間滾出悶雷般的低吼,破碎的冰棱在他掌心重新凝聚成一柄霜刃。
遊蘇的劍鋒還抵在陰鷙公子斷開的咽喉,聞言嗤笑一聲:“我讓你兒子乖乖彆動,是你兒子不聽我話試圖碰瓷,這才用他的脖子撞上了我的劍。我尚有苦說不出,你倒賴上我了?”
話音未落,墨鬆劍突然被憑空浮現的冰晶鎖鏈纏住,玄奧符文順著劍身攀上他手腕。乾龍尊者指尖輕抬,漫天風雪便化作囚籠將他籠罩。在他的身後,那個眉眼清冷的女孩同樣也被風雪囚牢裹挾其中。
但這看似是囚禁之陣,卻實實在在擋住了凝霜尊者自地底偷襲而來的崢嶸冰霜。
“乾龍尊者可是要包庇惡徒!”凝霜尊者一聲暴喝,震得周圍不少人粟粟腿軟。
這語氣已經不能說是質問,而完全是責備。
乾龍尊者星眸微眯,她瞥過視線,刺骨的嚴寒浸在她的眸底。
“包庇惡徒的事,霜城城主似乎比我更懂吧?”乾龍尊者廣袖一震,諸位城衛更是忍不住這威壓直直跪下,“霜城主怕是忘了,你費儘心血讓你這小兒子成了仙祖廟仙官候選之一。那麼按照神山律法,謀殺仙官者,當由仙祖廟親自審判!你霜城主,莫不是連神山律法也不顧了!”
凝霜尊者聞言瞳孔驟縮,背後法相亦是黯淡些許。他額邊留下一滴冷汗,藏在長袖中的拳頭緊握而突骨。如此無聲的對峙持續了片刻,他才抱拳行禮:
“請尊主明鑒!”
乾龍尊者輕蔑一笑,轉瞬間這兩個冰晶囚籠驟然收縮成兩道捆龍索。
遊蘇四肢皆被仙索緊縛,隻覺渾身玄炁如墜泥潭。而白澤則秀眉緊蹙,遊蘇看著她變形的手臂與秀頸,很快意識到這乾龍尊者定是對她加以了私刑。
凝霜尊者瞳光閃爍,他清晰看見那玄冰凝結的捆龍索在觸及女孩肌膚時,竟詭異地融入了她體內。
凝霜尊者忽然撫掌大笑:“北極玄鐵所鑄的捆龍索……好!乾龍尊者果然秉公執法!連鎮壓洞虛境的捆龍索都舍得用在這小丫頭身上!”
乾龍尊者恍若未聞,繡著螭紋的裙裾無風自動,玉指輕點間,腰間諭令中騰起九條冰螭虛影。
這些上古神獸的殘魂繞著遊蘇二人盤旋嘶吼,每聲龍吟都震得霜城長街泛起顫栗。
“三日後辰時,空原神山神山天刑台。”
乾龍尊者轉身踏碎懸於天空的冰階,她的聲音自雲端飄落,九條冰螭叼著被束縛住的兩人緊隨其後。
她是為數不多可以在空原區域飛行的大能之一,因為規則,並不適用於製定規則的人。
一片雪花落在凝霜尊者顫抖的指尖,一道傳音猝然回響在他的耳畔。
“管好霜城火陣,莫讓暖風熏壞了腦子。三日後,本尊會破例允你來天刑台親自行刑。”
老人眯起眸子,望向那天際殘留的冰螭尾跡。
其實他也明白誅殺仙官候選的嚴重性,三日已是最短的審訊時間,而且基本也是由專司懲治的仙官來行刑。
遭受喪子之痛的他,按照程序而言絕無親自手刃仇人的可能。若他在這裡就將那少年殺了,可能他還會受到破壞律法的懲罰。所以乾龍尊者並不是專門來他手裡搶人,也是為了警告他保持清醒。
可他卻並未因為乾龍尊者的‘破例’而心生感激,似乎在他看來,這位乾龍尊者自認為高明的‘恩威並施’不過是一個笑話。
“北敖洲首屈一指的尊主,卻隻會用法寶震懾彆人……看來果然不出先生所料,你早已是個外強中乾之人……”
他舔去唇角冰渣,眼中翻湧著毒蛇般的陰冷。
……
遊蘇在馥鬱花香中蘇醒時,指尖觸到的卻是冰冷的石壁。
他猛然睜眼,千萬朵薔薇正從青苔斑駁的磚縫中鑽出,將整間密室纏繞成花海。
姹紫嫣紅的場景卻讓遊蘇莫名生出一股熟悉之感,看著牆上懸掛的那扇透視之鏡他才猛然驚醒,這竟就是他之前待過的潮濕地牢,他也正是隔著那麵鏡子看見了掛在油鍋上的白澤。
“聽聞你是碧華閣的合夥人之一,想必與那碧華尊者有所交集。你觀我此處花景,比之她的如何?”
矜貴之音響起,遊蘇卻汗毛倒豎猛然回頭。
藤蔓編織的秋千垂在密室穹頂,那個活了幾百年的乾龍尊者正像個幼童一般倚在其中輕晃,裙裾上螭紋隨光影流轉,恍若活物遊弋。
遊蘇扶著石壁起身,腕間鎖鏈撞出清響。那並非玄鐵所鑄,而是用某種暗紅花藤絞成的長鏈,他有些難以置信:
“這些都是用那些邪祟化成的黑土種出來的?!”
乾龍尊者足尖輕點,秋千蕩起時帶落紛紛揚揚的鳶尾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