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義低頭瞧著手裡的西瓜,隻覺冰涼透骨,自掌心一路沁進了心窩。
入夜時分,手起刀落,瓜皮“哢嚓”一聲脆響,瓜瓤帶著一絲寒意。
入口甜糯中透著股沁人心脾的涼,直叫人打個寒戰,再順勢舒了口氣。
自那日起,薑家果園裡的桃李杏果,隻要摘下,少不得得往那片寒地裡一丟,涼透了再說。
兩界村就這麼丁點地方,薑義也懶得背人。
半簍透心涼的西瓜一分出去,那“寒地藏瓜”的事兒,便悄沒聲地在村裡傳開了。
有那嘴頭子利落的鄉鄰,假借來串門說閒話,其實眼睛早就溜到了籬笆裡。
薑義也不惱,樂嗬嗬地往前山一指,說是劉家莊子養的地。
自家不過是離得近,順手照看罷了。
這話一出口,倒也真有七八分人信了。
劉家那一門素來神神秘秘,說是他們鼓搗出的玩意兒,村裡人倒也信得。
這會兒就有人嘴快,笑嘻嘻打趣道:
“薑老弟,這大熱天的,咱們能不能也進去你家寒窟裡涼快涼快?”
薑義聞言,隻笑不語,半晌才慢悠悠道了句:
“這地頭寒得邪門,不是個避暑的地兒。底子淺些的,寒氣一入骨,回去得抱爐子坐三天。”
話音一落,那人臉色頓時蔫巴下去。
薑義見了,也不想拒得太乾脆,想了想,又笑著補了句:
“人進去不妥,可若是拿些果子透透涼,倒是沒什麼妨礙。誰家想吃口冰瓜冰李的,隻管拿來便是。”
此言一落,眾人果真來了些興頭。
不到半日,便見有人巴巴兒地提來一簍新摘的油桃,紅彤彤地掛著水氣。
鄉鄰們見了,也紛紛效仿,挑了自家地頭的瓜果梨桃送來,倒像是趕什麼節似的。
薑義也不推辭,索性卷起袖子,在那寒地邊緣,挖了一溜土坑。
深淺得當,大小正好能嵌進村裡常用的竹簍。
瓜果一放進去,半個時辰不到,再掀開那蓋兒,皮上便泛起細密的涼氣。
咬上一口,涼意從牙根直透心頭,甜得微微發顫,冷得爽快徹骨。
鄉親們來取瓜果,心裡也有數。
提了自家那份,必然在地頭留幾樣,說是“給薑家娃兒嘗嘗鮮”。
來來往往不過數日,薑家屋裡竟堆出一派果攤子的陣勢。
這邊杏兒滿籃,那邊李子壓筐,還有不知哪家試種的脆棗,嚼著嘎嘣脆響。
原先最饞果子的薑耀丫頭,如今也學得挑剔了。
動不動就撅著嘴嫌這個酸、那個澀,隻挑那又甜又涼的入口。
薑明倒還是老樣子,書一落學,便拎著半簍半簍的瓜果,往後山躥去。
一家人吃得敞亮,連院子裡的雞也沾了不少光。
那些皮磕了的,熟得過頭的瓜果,統統成了雞窩裡的零嘴。
那寒地裡一片幻陰草,還不知何時才肯冒芽,倒先替薑家攢出一季吃不完的果子來。
日子像流水一般靜靜淌過,薑明也跨過了十一歲的檻兒。
個頭躥高了不少,胳膊腿都結實了幾分。
每日依舊忙著那古今幫的事,帶著村裡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兒,或紮馬步,或踢腿拉筋。
淘來的零嘴吃食,算是幫費,一收攏,便神神秘秘地往後山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