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背著一根長棍,自村口走來。
身形挺拔,腳步裡帶著風,日頭照在他身上,透出一股子精神勁兒。
才走到院外,那門口便“嗖”地躥出一道小小的身影,箭似地撲了上來。
卻是自家那小丫頭薑耀。
“二哥……二哥!”
喊得脆生生的,嘴角揚著笑,腳底帶著風。
可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卻不住地往二哥身後那隻包袱上偷瞄。
這陣仗,這熱情,倒也不全是奔著那心心念念的二哥來的。
薑亮見了,笑意便從眼底漾上臉來,伸手把她的小腦袋揉得亂糟糟的。
順手便從包袱裡頭摸出個糖人,晶瑩剔透,還帶著一絲甜膩的香。
小丫頭得了寶,喜滋滋地接了。
一手拉著二哥,一邊歡快地跳著腳,兄妹兩個便一頭鑽進了院子。
屋裡頭,爹娘早聽了動靜出來了。
與父母見了禮,薑亮卻沒閒著,眼珠子四下亂轉,屋裡屋外地探頭探腦,一副心急模樣。
“你哥還在學堂上沒散。”
薑義心下明了,道得雲淡風輕。
少年臉上不免露出些失望,嗯了一聲,轉身進了屋,才歇了一小會兒,便又坐不住了。
長棍往肩頭一提,出得院門,腳步一擰,身子已然躍入空地,唰唰唰幾下,便耍將起來。
棍起風生,破空如割,少年腰脊如鬆,手腳沉穩,雖未至儘善,卻已透出幾分狠勁來。
想來那州府大選將至,心裡難免懸著事。
簷下,薑義負手而立,靜靜看著。
隻見那少年招招式式,較之離家之時,竟已有了脫胎換骨之感。
筋骨紮實了,氣息也凝了些,頗有點模樣了。
而屋裡頭,柳秀蓮卻顧不上這些。
不知何時,早已蹲在櫃角,翻出了那幾包攢下的藥材。
手上忙著揀洗,嘴裡還嘟囔著:
“回來了就好,該好好補補。”
說罷便風風火火鑽進灶間,鍋碗瓢盆響作一團。
等到薑明書院歸來,院中那條棍還翻得正快。
薑亮見著大哥,眼睛登時亮了。
棍往肩上一扛,幾步湊上來,張口便請教。
話沒寒暄,語氣卻火急火燎,全無遮掩。
一個問得帶勁,一個答得從容。
你一式我一招,拆得仔細,說得明白,棍影之間,便已聊上了癮,旁人早給忘了。
薑義素日裡醉心養身煉性,對這打打殺殺的棍法並不如何上心,此時也不好插嘴。
索性倚著門框笑看,手一背,悄摸摸把小閨女擱桌上那半塊糖人拈了來,細細地咂摸著,滿嘴甜。
到了晚間開飯,桌上看著不似往年般大魚大肉,油花四濺,卻處處藏著門道。
黃精粥金黃濃稠,添了黑鱗子根,隱隱泛著股藥香。
陳年血參煨的老母雞,湯色醇厚,未入口,光是那股香,就已令人胸口發暖,精神提振。
連那雞蛋,都圓潤飽滿,剝開來熱氣騰騰,帶著一股不尋常的生氣。
薑亮望著這一桌,眼裡閃過一抹訝色,似是乍然不認得了這飯菜,也不認得這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