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已轉入後院,行色匆匆。
未過多久,便又折身而返,手中多了一物。
是個素白的小瓷瓶,掌心大小,瓶口封得嚴實,瞧著是經年未曾動用。
李文軒行至近前,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掂了掂手中的瓶子,低聲道:
“這是當年我初進縣尉司那陣,舅舅親手給的,說是留著州府大選時再用……”
話至此處,他自己倒先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隻可惜我不中用,連個參選資格都沒混上。這一瓶東西,也就一直壓在箱底落灰。”
薑亮聽著,心裡已隱隱明白幾分,卻沒出聲,隻看他。
果然,李文軒將瓷瓶往他懷裡一塞,動作利索得像怕他反悔。
“這東西擱在我這,也是明珠蒙塵,薑兄收著罷。”
他話一落,又像怕薑亮推辭,忙補了一句:
“不是單為你一個人收著的。這是為我舅舅,也為隴山縣的臉麵。”
“胡說!”
話音未落,一道清朗聲先一步落在耳畔。
卻是李文雅不知何時,已立在兩人側旁。
眸光微微皺起,帶了幾分責怪,徑直落在李文軒身上。
“這種話豈能亂說?平白給小薑師父壓上這等重擔,像什麼樣子!”
李文軒被她一眼瞧來,臉上神色一僵,頓時沒了聲音。
李文雅不待回應,邁步上前,臂膀一伸,那瓷瓶便乾淨利落地到了她手中。
不曾遞出,隻將那瓶子直直按入薑亮的掌心。
“小薑師父莫聽他胡言亂語。什麼勞什子縣丞舅舅,什麼隴山縣臉麵,先且拋一旁去罷。”
她笑得燦然,手卻依舊不肯鬆開瓷瓶,扣在薑亮掌心,好似怕他再推辭。
“這一粒,算是姐姐給你的拜師禮。彆嫌我這弟子底子淺,便不收下。”
笑意爽朗,眼底卻藏著一抹不容置疑的認真。
薑亮感受著掌心的溫潤細滑,瓷瓶雖小,卻沉甸甸地壓著一份份量。
抬眼望去,李文軒眼中藏著釋然,也多了幾分期許,李文雅的眸光澄澈,實誠得讓人難以拒絕。
再想起離家時,那些未曾宣之於口的抱負與誓言……
終究沒有再推辭,隻是輕輕頷首。
李文軒見他接了過去,麵上稍稍鬆了鬆。
聲音也跟著緩下,緩緩道來這藥丸的來曆與門道。
“此物非市井凡胎隨手搓弄的草藥丸子,乃是正經丹師,按著丹譜,一步一趨煉成的精粹。”
“這藥……唔,姑且叫它‘養精丹’好了。”
“裡頭無一不是滋補筋骨、凝練氣血的精華藥材。”
他指了指瓶子,話裡藏著講究,接著叮囑道:
“服用之法,須含於舌下。借著運功時那股子氣血鼓蕩,緩緩化開,絲絲縷縷滲入筋骨脈絡。”
“急不得,要耗上一兩個月的苦功,方能將其吃透,徹底化為己用,氣血清淨,不留半點雜質。”
薑亮隻靜靜聽著,未曾出聲,將那番話字字句句,都收入了心底。
瞧著天光已儘,便不多留,辭彆後,取了行囊,徑直回了縣尉司。
這一撥武生,多是縣裡有些根底人家的子弟,各自都有宅院安置。
唯他一人,是正經從鄉下泥土裡刨出來的,倒顯得有些紮眼。
好在縣司周全,給他單獨撥了一間屋子,清靜利於操練,也不致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