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五日,劉家便將苗子送了來。
這一回,劉莊主親自領著兩名隨行,肩抬手扛,拖著一架木車,晃悠悠到了薑家院前。
車上栽著幾十株苗子,枝葉帶露,搖曳生青。
薑義倒沒忙著驗貨,反先拱了拱手,正容致謝,話裡帶著三分誠懇、七分敬意。
“莊主這一趟,是送了條打熬筋骨的路給村裡娃兒。不計代價,仁義得緊,真叫人佩服。”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那劉家小子攜藥投幫,顯然非是兒戲,多半是得了這位莊主的默許。
想是聽了那日中策,打的是長遠主意。
劉莊主聞言,隻淡淡一笑,手一擺,道:
“薑兄弟言重了。這事兒,說是為村人,其實還是為自家。”
薑義略作訝然,麵上卻寫得恰到好處。
可劉莊主並不打算多說,話頭一轉,岔了過去:
“倒是薑家傳拳授樁,教得村裡一幫小子虎虎生風,真是功德一樁,我也常教家中子弟向你家大兒看齊。”
薑義聽罷,也沒再追問,隻笑笑,俯身清點苗子去了。
這一回,可不是上回那般三兩株應景打發。
車上足有七八十株苗子,密密紮紮,枝葉搖晃,生機逼人。
薑義為此,還專門去山腳丈量過一遭。
一株挨一丈,留足呼吸的地兒,正好能將靠著自家地界那片山腳,繞個不漏。
到底是靈種,不敢栽得太密,怕傷了根氣。
苗子一清點完,劉莊主便開口道:
“這活兒不算輕巧,今日莊裡正得了空,不妨也搭把手。”
這話聽著熱情,其實虛實參半。
薑義心裡明白,這莊主雖好義,卻也不是無事閒逛之人。
這會兒開口出力,大抵還是想親眼瞧瞧,那批靈苗的長勢如何。
卻也不避諱,隻拱了拱手,笑說聲謝,算是請人上山去一同栽苗。
四人一齊將苗扛上了山腳。
才轉過那片果林拐角,劉莊主的目光就落在了早先那排舊苗上。
隻見那十餘株靈苗,才不過幾月功夫,竟已枝乾挺直,葉肥如掌,油綠得仿佛滴得出水來。
更有一股淡淡靈氣自葉間散出,若有若無,仿佛清風拂麵,又似春酒微熏。
劉莊主眼底微光一閃,神色不動,卻終究沒瞞過薑義這雙老眼。
薑義裝作不覺,隻閒閒一句帶過:
“村裡人都道這山裡養人,我尋思,那便連苗子也沾沾這地氣,也不知可否成點景致。”
劉莊主聽了薑義那番話,隻笑了笑,未作深應,隻道一聲:
“確是好苗頭。”
隨即也不再多言,隻卷了袖子,同兩名隨從一並下手栽種。
幾人出手利落,身形沉穩。
皆是心思沉靜之人,辨得地息氣脈,栽起苗來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煙火氣。
不過晌午時辰,山腳下便已鋪開一線綠意,高低錯落,疏密有致。
唯在入山的那處留了條道,能容人畜通行,看著隨意,實則有度。
如今還看不出什麼氣勢,但薑義心裡已有畫麵。
待這些靈苗抽條展葉,枝葉相交,便是一道綠牆。
春可遮風,夏能擋雨,秋來結靈果,冬日抱根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