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繁星咖啡店準時結束營業。
“宮澤前輩辛苦了。”
“噢。”
在咖啡店已經打工5個月,幽幽子已經華麗麗蛻變為了一名熟練工。
無論接待客人,還是簡單的烘焙品都很拿手,工資則被如數上交給便利店和書店——用以購買時尚雜誌。
“啊~我要是大學落榜,或者找不到工作,可以請繁星收留我當正式社員嗎?”她突然說。
“我打從心底希望這種事不要發生。”真澄淡淡地說。
“幽幽子的成績很差嗎?”
凜音穿著圍裙走出後廚。
“啊,那個,也不是啦。”幽幽子眼神飄忽,支吾道:“除了理科有點微妙外,其他都還好。”
“誒?”默默聽著的未來一副好奇的樣子歪著頭,“犬飼同學不是理科生嗎?”
幽幽子的笑容瞬間凝滯。
“哎,其實是最近考試成績單和進路希望調查表一起發下來了,其實四月份時就發過一次,不過我沒當回事。”
“可沒想到才過去半年,周圍人好多都已經選好進路了,明明現在才二年級吧。”
“身邊的朋友隻有我完全沒什麼頭緒,再不決定,總感覺空氣都很刺痛。”
地雷係打扮的雙馬尾少女憂鬱地歎氣。
“原來如此。”真澄了然點頭,西高從二年級開始就會多次下發進路希望調查表。
國立大學,公立大學,私立大學,短期大學,專門學習,直接就職,甚至連「海外留學」都有,不過選擇這項的學生,在西高僅有鳳毛麟角而已。
“久遠同學打算讀國立或者私立大學嗎?”
“嗯。”
“東京大學法學部?”幽幽子半開玩笑地問。
“那個還是有點勉強啦,不過確實想去東京,流星樂隊的前輩們也約好一起去東京了呢。”
“呐,宮澤前輩,久遠同學剛才說的是「有點勉強」,而不是「很難」或者「完全不行」喔。”
幽幽子發現了盲點。
“咦?戶山不是已經打算不考大學了嗎?”真澄好奇。
“沒錯,所以前輩她打算繼續去東京的LoveHouse和錄音室當……”
未來說到一半停下來想了想,說:“「打工戰士」。”
“原來如此,和宮澤前輩一樣呢。”
真澄指了指自己:“打工戰士?”
“誒,嗯,不是啦,是指上京玩音樂。”
解釋完幽幽子感慨地呢喃道:
“那就是說,久遠同學要離開關西了啊。”
“嗯,在咖啡店受了很多大家的照顧,我想到東京後一個人生活。”久遠未來認真地說。
“真不愧是小未來,很成熟呢。”
麻美率直地稱讚,或許是被讚美得不好意思,未來羞怯地用指尖揉亂自己的發梢。
“犬飼是打算升學?”
“嗯嗯。”幽幽子點頭如搗蒜:“我最近和朋友一起看了錄像帶:《墊底辣妹》,實在太勵誌了。”
“你也想考慶應?”
“沒。”幽幽子搖頭:“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挺清楚的,我想著去關西的公立大學,學部什麼的還沒想好。”
“前輩們當初是怎麼決定的?”
凜音:“擔任教師推薦的是京都大學,但我不想離開神戶,於是就選了神大。”
黑川澪:“老師和身邊的人都勸我考音大,不要辜負天分。”
“好強!”幽幽子在胸前握拳,酒紅色的美瞳下閃爍敬仰的光:“不愧是神代前輩和黑川前輩!”
“但對我這樣的學渣沒什麼參考價值呢,那接下來是……麻美姐?”
“等下!”麻美眼神不善,“難道我就有參考價值了嗎?”
“咕呃!”
幽幽子喉嚨一緊,慌張解釋:“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啦,隻是覺得麻美姐有種……親近感,沒錯,親近感!”
“是學渣間的惺惺相惜吧。”真澄歎息。
這句話讓麻美的矛頭轉移到了真澄身上,毫不留情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真澄君這個「不登校」沒資格說我啦。”
幽幽子不動聲色投來感激的目光:舍身相救的宮澤前輩,好溫柔。
麻美無意義地咳嗽了兩聲:
“言歸正傳,我就是因為從小想成為漫畫家,所以才下定決心去讀漫畫專門學校的。”
“從小啊,還真厲害。”幽幽子的聲音聽起來帶有淡淡的憧憬,“我小的時候也想過要做美容師。”
畢竟幽幽子瘋狂癡迷時尚雜誌。
“那樣的話,去讀美容類的專門學校不就好了嗎?”黑川澪不當一回事地說。
“那種事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啦,小的時候不諳世事,才會有這麼輕鬆的想法。”
“真彆扭啊。”黑川澪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哪怕以前做不到,如果定下目標,經過了十幾年之後,不也能做的到了嗎?”
“嗚。”
這句話的殺傷力百分之百。
澪黑曜石般的雙眸看著用手按住胸口,飽受打擊的幽幽子,不解風情地送上最後一擊:
“犬飼不是這麼想的嗎?”
“要是能這麼想的話,也不至於困擾了。”
幽幽子堪稱悲愴地歎一口氣。
黑川澪淡淡地應了一聲,“是喔。”
“澪這種想法可不具有普遍性。”
真澄無奈:“「隻要去做就會成功」,是句不怎麼負責任的勸人的話,如果做了又沒成功,反而會害人更消極。”
“不不,沒這回事啦,宮澤前輩,黑川前輩也是想勸我”
擔心兩人因這句話產生嫌隙,幽幽子迅速開口替黑川澪緩頰。
不過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黑川澪臉上泛起紅暈,雙眸閃閃發亮,完全一副被迷倒的姿態。
“不愧是真澄,總是會設身處境,體貼他人的心情,真澄的這一點我也很喜歡喔。”
“誒。”這下換成幽幽子傻眼了。
“黑川前輩,真是喜歡宮澤前輩呢。”
冷不防地,空氣中響起一句孱弱的低喃。
“……抱歉。”
聲音雖小,卻不可忽視,在場的幾人都靜靜把目光轉向聲音的來源。
之前一直在旁邊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海月,抬起纖白的脖頸。
“羽川前輩?”
幽幽子疑惑不解地微側螓首。
“進路的事……我幫不上忙……”
“誒。”幽幽子怔住,“那個,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道歉的事啦,因為羽川前輩讀的是通信製高中嘛。”
“再說了,不應該由前輩跟我道歉吧,我才是求人的一方啊。”
真澄看著一直手舞足蹈解釋的雙馬尾少女,安慰道:“沒關係,犬飼你不用在意。”
“嗯……嗯。”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幽幽子決定溜之大吉,背上箱包:
“那我先回去了,各位前輩明天見。”
“明天見,幽幽子。”
“明天見,犬飼。”
犬飼走後。
真澄轉向麵無表情的海月,她的神態讓人聯想到無水可依的水母,溫聲開口問:
“剛才的事讓你想到了什麼嗎?海月。”
聽到真澄的聲音,海月抬起青藍色的瞳孔。
◇
從小海月就是個喜歡粘人的孩子,比同齡人要更軟弱,也更狡猾。
之所以說是狡猾,是因為海月能敏銳地察覺到他人的善意,然後,像尋求溫暖般,靠近依賴對她好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因為父母早早離婚,她改掉姓氏,跟著媽媽回到被桃子林包裹的老家,住在商店街,經營過世外婆留下的麵包店。
回到和歌山的第三天,媽媽為了讓海月開心,帶她去了市民的水族館。
小海月第一次見到水槽中浮遊的水母,就被那副無色透明,閃閃發光的身體奪去了視線,把稚嫩的小臉貼緊玻璃,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瞧。
旁邊的飼養員用帶有和歌山方言的日語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