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沒看到我正煩著嗎?!”江廣榮正在氣頭上,沒好氣地吼道。
“他們說,他們是來,應征北伐的。”仆人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補充了一句。
江廣榮的動作,瞬間僵住了。他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爆發出了一團,難以置信的精光:“什麼?快!讓他們進來!”
很快,三個同樣穿著華貴,但神情,卻帶著幾分忐忑與堅毅的青年,從門外走了進來。
江廣榮認得他們,為首的名叫韓風,是永平侯的次子。另外兩人,一個叫蕭然,一個叫劉季,也都是京師裡的勳貴子弟,隻不過,他們祖上,最高也隻到過侯爵,家世,比不上安國公府那樣的頂級豪門,平日裡,在紈絝圈子裡,也屬於不太起眼的那一撮。
為首的韓風,走上前來,對著江廣榮,深深一揖:“江公子,我們兄弟三人,聽聞林大人,要帶我等,北上殺敵,建功立業。我等,不才,願追隨林大人,為國儘忠!”
江廣榮心中的滔天怒火,瞬間,就被這番話,給澆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法言喻的巨大驚喜。他連忙上前,一把扶起三人:“好!好兄弟!快快請起!你們……你們說的是真的?”
韓風三人對視一眼,齊齊點頭。韓風的臉上,帶著一絲苦笑:“江公子,不瞞您說,我等,皆是家中次子,並無繼承爵位的希望。父親常說,我等,若是不自己,去尋個出路,這輩子,也就隻能,在京中,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了。與其如此,不如,去沙場上,轟轟烈烈地,拚一個未來!”
一旁的蕭然也接口道:“是啊!我等,也受夠了,像衛喆那等人,整日裡的冷嘲熱諷!同樣是勳貴子弟,憑什麼,他們就能,對我們,呼來喝去?我等,也想,掙一份,屬於自己的功名!”
“你們的父親,可都同意了?”江廣榮看著他們,急切地問道。這,才是最關鍵的。
三人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
劉季道:“父親說,是生是死,全看天命,也看自己的本事!若是死在戰場上,那是我們命薄!若是能活著回來,那我劉家,便多了一份榮耀!”
“好!”江廣榮大喜過望,他重重地拍著三人的肩膀,眼眶,都有些發紅,“說得好!有你們這句話,就夠了!你們放心,今日之情,我江廣榮,記下了!你們先回去,好生操練一番家傳武藝,熟悉兵法!到時候,上了戰場,隻要你們,不當孬種,不拖後腿,我保證,你們的功勞,一分,都不會少!”
……
當北伐的旨意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京師這片平靜的湖麵,所激起的,是滔天的波瀾。整個大奉王朝的心臟,這台精密而龐大的機器,開始圍繞著“戰爭”二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轟然運轉起來。
白虎營,這座位於京郊的軍營早已化作了一座殺氣騰騰的火山。作為林塵一手締造的嫡係精銳,這裡的每一個士兵都堪稱大奉最頂尖的戰士。演武場上,數千名士兵赤著上身,在冰冷的寒風中進行著最嚴苛的操練。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每一次刺殺每一次劈砍,都帶著一股仿佛能撕裂空氣的厲嘯。
更多的人則是在默默保養著自己的兵器,神機營的將士用沾著桐油的細麻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手中那烏黑鋥亮的火繩槍,眼神專注而虔誠,仿佛在對待自己最親密的愛人。
火藥坊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工坊內熱浪滾滾,空氣中彌漫著硫磺和硝石的刺鼻氣味。
數以百計的工匠光著膀子,揮汗如雨。
他們分工明確,有的在熬製火藥,有的在澆築鉛彈,有的則在緊張地組裝著一杆杆嶄新的火繩槍。整個工坊都回蕩著“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和工頭們聲嘶力竭的咆哮聲。
一箱箱成品被迅速地釘上木箱,蓋上油布,然後被運往軍營。戰爭是吞噬生命的怪獸,而這裡就是為怪獸鍛造獠牙的地方。
京師大營更是人聲鼎沸。
十萬大軍並非全部開拔,被選中的部隊,營帳前都插上了一麵紅色的令旗。被選中的士兵,臉上是混雜著興奮、榮耀與不安的複雜神情。他們將自己的盔甲擦了又擦,將家書寫了又寫。
而那些沒有被選中的部隊則是一片死寂,士兵們的臉上寫滿了失落與不甘。在大奉,從軍便是為了建功立業,而錯過這樣一場足以名留青史的國戰,對任何一個有血性的軍人來說都是最大的遺憾。
官府的力量也已全麵調動。一隊隊由官府征調而來的徭役如同螞蟻搬家一般,將堆積如山的物資運往指定的倉庫。禦寒的冬衣、耐嚼的乾糧、成捆的箭矢、療傷的藥材……這些物資從四麵八方彙集而來,形成了一條條奔流不息的洪流,最終都將彙入北伐大軍的行囊。
在這些人流中,還夾雜著一群眼神精明、笑容諂媚的商人。他們不是來服徭役的,而是來“報效國家”的。他們擠在兵部和戶部的衙門外,爭先恐後地報名想要成為隨軍商人,負責大軍的後勤補給。在他們看來,戰爭固然可怕,但其中也蘊含著天大的商機。隻要能搭上北伐的順風車,那白花花的銀子必將如流水一般湧入自己的口袋。
就在整個京師都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而徹底沸騰之時,一騎快馬從皇宮的午門疾馳而出。
信使的背上插著代表著“加急”的明黃色令旗,他手持聖旨,一路高喊著“聖旨到,閒人避退”,衝出京城,朝著東方塵煙滾滾而去。他的目的地是遙遠的東山省。
英國公府。
書房內,林塵正在一張巨大的地圖前凝神沉思。地圖上用朱筆詳細地標注著北方的山川河流、部落分布。
“大哥。”
江廣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慚愧。
“進來。”
江廣榮推門而入,他身後還跟著三個神情局促不安的年輕人,正是韓風、蕭然和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