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檀香嫋嫋。
呂進退下後,偌大的書房陷入了短暫的寧靜。任天鼎、太子任澤鵬、以及林塵,君臣父子三人,圍坐在一張紫檀木圓桌旁,氣氛遠比朝堂之上要輕鬆,卻也多了一份不言而喻的凝重。
不多時,呂進去而複返,身後跟著三位氣度不凡的大臣。
為首的,是兵部尚書趙玄素,他身材魁梧,麵容剛毅,緊隨其後的,是吏部尚書王奎,他麵容清臒,眼神深邃,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文官特有的沉穩與內斂。
最後一位,則是戶部尚書陳文輝,他須發打理得一絲不苟,神情嚴肅。
這三人,分彆掌管著大奉的兵事、官吏、錢財,是帝國權力中樞裡,不可或缺的三根支柱。
“臣,趙玄素、王奎、陳文輝,參見陛下,參見太子殿下,見過威國公。”
“三位愛卿免禮,賜坐。”任天鼎抬了抬手。
待三人坐定,任天鼎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今日請三位前來,是為了一件事,‘恩蔭遞減法’。朝堂上,朕已經把態度擺明了,此法勢在必行。但如何行,行的標準是什麼,朕要與諸位,特彆是與林塵一起,商議出一個具體的章程來。”
聽到這話,三位尚書心中皆是一凜。他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氣定神閒的林塵,心中了然。
戶部尚書陳文輝作為禮法的掌管者,率先開口,他眉頭緊鎖,語氣沉重:“陛下,老臣鬥膽。恩蔭遞減,已是石破天驚之舉。若要立刻施行,恐會引起劇烈反彈。老臣以為,是否可以設置一個緩衝期?比如,從下一代,或是下下一代開始執行,給舊有的勳貴們一個適應的時間?”
他的話,代表了朝中絕大多數溫和派的想法。
然而,任天鼎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行!”他的語氣斬釘截鐵,“改革,就要有雷霆之勢!一旦給了他們緩衝的餘地,他們便會心存僥幸,用各種辦法來拖延、來鑽空子!朕要的,是立刻見到成效!”
他看向林塵,問道:“林塵,你說說你的看法。這第一刀,該怎麼砍?”
林塵放下茶杯,目光掃過三位尚書,緩緩說道:“回陛下,臣以為,陳尚書的擔憂有其道理,但陛下的決心更是國之大幸。若要推行,便不可拖泥帶水。臣建議,舊有國公,從這一代開始,便納入新法體係。若在本代之內,沒有為國立下新的、足以封侯的功勞,那麼下一代承襲之時,便直接降為侯爵!”
“什麼?”陳文輝臉色一變,“這……這未免太過酷烈!如今在朝的國公,大多已年邁,如何還能上陣立功?這與直接削其爵位,有何區彆?”
林塵微笑道:“陳尚書,陛下推行新法,為的是激勵,而非懲罰。陛下要的是一種態度,一種讓所有勳貴都明白,‘不進則退’的態度。而且,誰說立功,就隻有上陣殺敵一條路?”
這句話,瞬間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任天鼎眼中精光一閃:“哦?林塵,這正是朕今日要議的重點!爵位的具體升降標準,以及功勞的核算。你詳細說說你的想法。”
林塵站起身,走到書房中央,聲音清晰而堅定。
“回陛下,臣以為,我大奉未來的爵位授予,應當開辟三條道路,並行不悖。”
“第一,自然是軍功。”林塵看向兵部尚書趙玄素,“這一點,我大奉現有體係已經非常完善。從斬首、奪旗,到攻城、獻策,皆有明確的功勳換算標準。我們隻需在此基礎上,將其與爵位的升降進行更緊密的掛鉤即可。這一點,趙尚書是行家,臣不多言。”
趙玄素點了點頭,沉聲道:“威國公所言極是。軍功封爵,乃天經地義,也是激勵將士用命的根本。”
“那第二條路呢?”太子任澤鵬好奇地追問。
林塵微微一笑,說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除了任天鼎之外,都感到震驚的詞語。
“第二,臣稱之為,科技。”
“科技?”王奎和陳文輝麵麵相覷,顯然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林塵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對工匠的發明創造進行封賞。但又不完全是。臣以為,任何能夠極大推動我大奉社會進步、提升國力的重大發明,其價值,絕不亞於一場大戰的勝利!比如……”
他的目光變得灼熱而深遠。
“比如,有農家子弟,改良稻種,能令我大奉水稻畝產翻上一番!此等功績,足以養活千萬軍民,其功勞,該不該封爵?”
“比如,有工匠,革新冶鐵之法,能讓我大奉的刀劍、甲胄,成本減半,而鋒利堅固更勝往昔!此等功績,能讓我大奉軍隊戰力倍增,該不該封爵?”
“再比如,有能人,發明出一種新的動力,可以驅動萬斤巨輪,日行千裡,無論是運兵還是運糧,效率都遠超馬力!又或者,能發明出一種火器,射程和威力遠超今日之神機銃,能於千步之外,洞穿敵軍鐵甲!此等功績,足以改變戰爭的形態,為我大奉開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該不該封爵?”
林塵一連串的反問,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幾位尚書的心頭。
他們被林塵描繪出的那個未來,震撼得目瞪口呆。
畝產翻番的水稻?更堅固的甲胄?日行千裡的巨輪?千步之外殺敵的火器?
這……這聽起來,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吏部尚書王奎最先反應過來,他皺著眉頭,提出了質疑:“威國公,您的想法……太過大膽,也太過超前了!自古以來,‘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工匠乃是‘百工’,屬末流。若將他們與浴血奮戰的將軍、治理一方的文臣相提並論,甚至賜予爵位,豈不是亂了綱常?日後,誰還願意十年寒窗,苦讀聖賢之書?”
戶部尚書陳文輝也立刻附和:“王尚書所言極是!此乃以末亂本!若工匠可封爵,那農民種田種得好,是不是也要封爵?商人會賺錢,是不是也要封爵?如此一來,國家體統何在?禮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