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隨後手腕輕輕用力,掙脫了他的桎梏。
“王爺,”她淡淡提醒,“外麵吊唁的命婦宗親眾多,人多眼雜,王妃卻還在前頭努力操持,應對各方關切,協調喪儀瑣事,連片刻喘息都不敢有。”
“她臉色憔悴,卻仍強撐著為您和皇後娘娘維持著最後的體麵,您固然心痛難當,但這個時候,更不應該將她一個人放在那裡獨自支撐。”
“你們應該在一起麵對外來的所有風波,她才是能陪著王爺長久之人。”
平王怔住了,僵在空中的那隻手,緩緩落下。
他腦海中浮現出陳明月那張蒼白憔悴臉龐。
這些日子她顯然也很累,但卻總是問他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會。
陳明月是個好姑娘,卻不該嫁給他。
短暫的沉默後,平王站起身,微微調整了情緒,狹眸雖還通紅,可卻已經冷靜下來。
“本王這就回去,許靖央……今日多謝你,有你在的時候,本王果然感覺好受多了。”
說罷,他撩袍離去。
皇後去世,乃是國喪,不知怎麼,京城中竟有人傳,皇後是被長公主活活氣死的。
官府幾番派人捉拿散播傳言之人,最後卻都沒能抓住。
這樣的謠言卻因官府的出麵愈演愈烈,百姓們倒相信這是真的了,否則官府為什麼派人捉拿?
事情漸漸鬨的滿城風雨,陸家也不肯出麵做解釋,故而皇帝這個時候再不出麵,也不合適了。
皇帝召見了長公主。
秋日高懸,金燦燦的光投在琉璃瓦上。
可皇帝寢殿內晦暗沉沉,彌漫著濃鬱的藥味。
這會兒,皇帝半倚在龍榻上,身上蓋著明黃色的錦被,襯得他臉色愈發晦暗陰沉。
那雙烏黑沉沉的眼睛,正盯著長公主。
“你實在太過放肆!”皇帝語氣滿是不悅,“皇後病重,你竟敢拿寶惠的死去做文章,活活將她氣死!如今滿城風雨,人言洶洶,你讓皇家顏麵何存?”
長公主站在榻前數步之外,一身素服,卻掩不住通身的驕矜。
她聽著皇帝的斥責,臉上非但毫無愧色,反而氣極反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皇上這是在問責於我?皇後自己心思重,受不住幾句話,怪得了誰?她若心胸開闊些,何至於此?至於那些百姓……”她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拂了拂衣袖,“不過是群無知螻蟻,今日說東,明日道西,過幾日有了新鮮事,誰還記得一個死去的皇後?皇上何必在意他們嚼什麼舌根。”
“你……你還有良心嗎?”皇帝猛地撐起身子,呼吸變得粗重。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看著皇帝因咳嗽而微微佝僂的身軀,長公主臉色驟然一沉。
“良心?皇上跟本宮提良心?好啊,那我們就好好算算這筆賬!”
“當年在北梁為質,那些如狼似虎的北梁人拿著明晃晃的刀架在我們脖子上,說我們姐弟兩個隻能活一個的時候,是誰!是誰把我推出去!”
“是你!我的好弟弟!你當時怎麼不想想良心!”長公主的聲音,帶著積壓了不知多久的怨憤。
她語氣尖銳:“當初若不是本宮拚死護你,周旋其中,你早就……”
“放肆!”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床沿,“你信不信朕……!”
話到了嘴邊,他卻猛地刹住,隻是死死瞪著長公主,嘴唇哆嗦著,後麵那半句終究沒有說出口。
長公主將他這瞬間的遲疑看在眼裡,不由得嗬笑出聲,充滿了譏諷。
“怎麼,你還想賜死我?來啊,現在就下旨,賜死本宮!”長公主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