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深伸手捋了下她耳邊的碎發:“剛知道。”
他如今一門心思都搭在了她的身上,連名下的產業都是抽空管理,又怎麼會有多餘的閒情雅致去關注三年前的一個手下敗將。
隻是,他們熟識的時間從學生時期算來,也有十來年,憑一個側臉一個背影想要認出來,便已經足夠。
李十安的病情發作的時間和次數都在增加,林遇深一個身高一八五的大男人窩在一席小小的沙發上,怎麼看都是難受萬分,但是他依舊那麼守在這裡。
在李十安半夜痛苦低吟的時候,第一時間走到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叫來醫生。
這一晚,林遇深在意識模模糊糊的時候,隱約的聽到有人如泣如訴的喊著疼。
起初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是當他辨彆出這道熟悉的聲線出自誰之口的時候,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坐起了身,看向病床。
此刻的李十安蜷縮成一團,一手緊緊的抓著被單,一手放在自己腹部的位置,她在喊“疼”。
再次見到紀秋白,讓她響起了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重溫的那場舊夢。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一點點清晰的感受著肚子裡孩子一點點抽離的疼……還有紀婉兒那一句“你和肚子的野種不過是開局的棋子,他想要用你的血,用另一個野種的命!”
這場噩夢是她永遠都跨不去的坎,如同那天的像是沒有儘頭的疼痛。
病床上的李十安緊緊的鎖著眉頭,額頭麵頰上都是冷汗,蒼白的唇角溢出那一聲聲的疼。
林遇深一開始以為她是病發,想要叫來醫生,靠近後才發現她隻是在做夢。
可是誰的夢也不會如她一般,疼到好像整個人都在顫抖。
林遇深伸手想要搖醒她,卻在她疼到極致時那一句“謹言,沈謹言,我怕疼”中,驀然猩紅了眼眶。
“孩子……”她齒縫中隱約的,出現了這兩個字。
過往如同洪水一般,將人淹沒。
林遇深喉嚨一哽,他隱約的,猜到了她噩夢的根源。
深陷過往泥沼無法掙脫的李十安,在模糊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一聲聲的“安安”,帶著此生無法彌補的愧疚和沉重。
後來,好像下了一場雨,把她的麵頰打濕了,她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孫經理打電話沒有人接,便直接來到了病房,這段時間他已經摸到了規律,想要找大老板,與其不切實際的去打一個又一個的電話,不如來李小姐的病房前轉上一圈。
“咚咚咚”房門敲響,孫經理看著半掩著的房門,走了進來。
卻不成想,正好對上林遇深深邃幽芒的視線。
隻是,是他眼花了麼?
不然,怎麼會看到……他們雷厲風行,行事果決的大老板,眼角依稀有淚光?
在孫經理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林遇深給重新陷入熟睡的李十安掖了掖被角,隨後慢慢的站起了身,朝著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示意孫經理到外麵聊。
孫經理連忙走了出去,沒有敢再輕易抬頭去對上他的視線。
涵養傷口的猛獸,不會希望任何人見到他脆弱的一麵,這是本性。
林遇深在走出這間病房的時候,已經恢複了素日裡的清冷決斷,好像剛才那一刻的脆弱與他無關。
孫經理是個識趣的人,在林遇深重新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他已經將剛才自己不應該看到的畫麵排除在腦海以外。
“哢”病房的門被輕輕的關上,隔絕了裡外。
而原本在林遇深的認知中已經重新陷入安眠的李十安,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她的手指慢慢的撫摸向了自己的腹部,那裡的疼,好像還殘留著。
一開始的噩夢是真的,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在睡夢中再次重現當年的痛苦,今天是紀秋白的出現重新觸發了這個開關。
可是……林遇深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近她,握著她手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的恢複了一些意識。
那一聲“沈謹言”,那一句“孩子”,與其說是囈語,不如說是她在潛意識裡想要讓他知曉的話。
半真半假,足夠刺痛人心。
長期的苦楚,會逐漸將人變得卑劣,也會想要找個人跟她一同承受承受這份苦果。
李十安的手在腹部按壓了一下,漸漸的又閉上了眼睛。
她最近的精力,有些大不如前了。
而此時的門外,孫經理說出了自己找來的目的,“老板,紀秋白出獄了。”
林遇深聞言低低的“嗯”了一聲,波瀾不驚,也有些心不在焉。
孫經理見此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紀亦舟對他唯命是從,甚至在紀氏的董事會上公開替他說話,說是願意全力支持他進入董事會……而那些原本上了年紀鮮少出現在董事會上的老一輩,為了表示支持,竟然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將一部分股權轉讓到了紀秋白的名下,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