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蓮給紀秦娥喂了強心劑,她確實相信紀秦娥不會叫她失望,但她也沒有繼續做甩手掌櫃的想法,她又給紀秦娥出了些主意。
倆人促膝長談到深夜,燭光亮起,燈下是兩張年輕得不分伯仲的臉。
方氏敲門無人應,輕推開門催人休息,兩張臉同時含笑看向她,她心都撲通直跳,同樣是人生人養,這倆孩子咋這樣會長。
見二人也沒再寫寫畫畫什麼,桌上亂亂堆了一些寫過的紙,方氏熄了燭火又幫著整理:“油費錢,時候也不早了,都一路奔波,飯也沒吃,要談事也都先吃點再談。”
門外是皎潔的月色,秦香蓮道了聲謝,和紀秦娥一起幫忙:“都休息了嗎?”
手多活少也亂,方氏收了手點點頭:“都休息了,你們倆今兒個住一起可行,沒有多餘屋子。”
床倒是有,陳跛子給做的竹床,木床做起來慢,夏天就先睡竹床,一屋放四張床再放櫃子桌子凳子,堆得滿滿當當,皆因屋子不多人不少。
紀秦娥是想著賺了錢再買套宅子供大家住宿的,就宜女巷後頭的位置,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在賺的錢幾乎全反搭回去還不夠。
想到這兒,紀秦娥暗歎了口氣。
跟著方氏到了廚房,外麵的月色又被烏雲蓋住,好在灶裡點起了火有點光亮,方氏幫她們熱一熱冷了的飯菜。
慢慢,有米香肉香傳來,勾得秦香蓮饑腸轆轆。
方氏端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一盤子蒸得油汪汪的臘魚塊,還有一盤蒸得要化掉茄子,上頭淋了些熟油和醬料,顯然不是工作餐應該有的水平。
方氏示意她們拿筷子彆客氣:“快吃吧。”
紀秦娥遲疑地問:“你們吃的什麼?隻有我們吃這個嗎?”
方氏道:“一個主家一個掌櫃,就該吃好的補補,哪裡能頓頓和我們吃的一樣,我們靠著你們,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我們吃個飽。要你們都吃不上好的,我們就該擔心明天還能不能吃飽了。”
秦香蓮拿起筷子往紀秦娥碗裡夾了塊魚肚:“嬸子說得沒錯,大家看我們吃這個也是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吃上這個,等布莊度過這次難關,她們的夥食水準得往上漲。”
方氏下意識道:“不跌就行。”
紀秦娥端起碗:“舅娘,一定不會跌的,我會讓大家都吃這麼好,甚至更好。”
沒由來的,方氏就信了這句話,她笑著點點頭。
真是美好的願望,她從小都徘徊在餓死的邊緣,饑餓讓她有許多的不安,嫁到秦家莊以後她少吃多做,扣扣搜搜,從沒想過美好的生活。
其實,現在已經是美好的生活。
她乾活,就有得吃,能吃飽飯,還能吃撐。從前哪有這樣的事,累死累活能掙口吃的出來就是老天開眼。
但現在,她可以再往好裡繼續想,比如頓頓吃上白米飯和蒸魚塊。
吃完飯,方氏搶了洗碗的活,熱水不夠,秦香蓮讓紀秦娥先去洗,她一邊燒火一邊道:“嬸子,以後彆再在布莊裡給我們開小灶,要麼都吃,要麼都不吃。”
秦香蓮很嚴肅,方氏卻不解:“為什麼?”
秦香蓮歎了口氣:“嬸子,不事生產的人魚肉不斷,日夜操勞的人粗茶淡飯,心中總會不平的。不是每個地方都如秦家莊淳樸,這裡是均縣鎮,女工們更是來自四麵八方,總有自己的私心。”
方氏還想分說幾句,就看到秦香蓮豎起手指擱在嘴邊,她順著秦香蓮扭頭的方向去看,就見到黑暗裡有道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