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宮牆下的陰影裡,一道青銅鬼麵泛著幽冷的光。
楚無影立於黑暗最深處,身後十二道黑影如夜梟斂翅,連呼吸都壓成了細不可聞的線。
這是影嗜最精銳的"死蟬"小隊,每人都吞過三日斷腸散,除非任務完成,否則毒發時連骨頭都會化成膿水。
"禦書房的燈滅了。"左側死士壓低聲音。
楚無影的手指在玄鐵鎖鏈上摩挲,鎖鏈末端的倒刺刮過掌心,痛意讓他瞳孔微縮。
三皇子的密信還在袖中發燙,信裡說葉天策今日要出城巡視新政,正是刺殺良機。
可方才影十三被審的消息傳來時,他便覺不對——那丫頭最擅易容,怎麼會被當場拿住?
"慢著。"他突然抬手,玄鐵鎖鏈"當啷"墜地。
但已經晚了。
十二道身影剛跨過禦書房前的漢白玉階,地麵突然泛起水波似的紋路。
為首的死士剛要提氣躍開,小腿便陷進虛無裡,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往下拖。
他仰頭發出悶吼,卻見同伴們的身形正在扭曲:有人的左臂突然出現在右肩,有人的臉被擠成了扁平的紙片,連腰間的短刃都斷成了三截,懸浮在半空叮當作響。
"法則紋!"楚無影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曾在影嗜典籍裡見過記載——大乾皇室秘傳的空間術法,能將特定區域化為"吞淵",困死一切擅闖者。
原來葉天策早把禦書房布成了陷阱!
"咳!"被困在結界裡的死士突然噴出黑血,他的眼球正從眼眶裡往外滲,"堂主...這紋...在啃我們的魂!"
楚無影倒退三步,後背撞上廊柱。
他望著那團不斷扭曲的黑色漩渦,喉結滾動——影嗜培養這十二人用了十年,每一個都能以一敵百,如今卻連半招都走不過。
"聖女!"
遠處傳來金鐵交鳴。
薑洛璃的身影從假山上掠下時,月光被她的劍劈成兩半。
兩個僥幸避開結界的影嗜殺手正往禦書房方向竄,其中一人手持淬毒短刀,刀尖已離葉天策的後頸不足三寸——可他們沒算到,劍宗聖女的劍比影子還快。
"當!"
短刀斷成兩截,薑洛璃的劍刃壓在殺手腕骨上,隻輕輕一旋,那人整條胳膊便像破布似的垂了下來。
另一個殺手剛要扔飛鏢,卻見她發間銀簪突然震鳴,簪尾刻著的"破陣"二字泛起金光,竟直直射入他眉心。
"你們以為,能傷得了他?"她的聲音比劍還冷。
兩個殺手重重栽倒,喉間湧出血沫。
薑洛璃彎腰拔回銀簪,指尖拂過劍鞘時,劍鳴突然轉急——是趙高的暗號。
她抬眼望向宮牆角落,正見三十道黑影如蛛網般散開,將試圖撤退的楚無影圍在中央。
楚無影的玄鐵鎖鏈纏上了黑冰台暗衛的脖頸,鎖鏈倒刺撕開血肉的聲音混著悶哼。
他左肩中了一箭,箭簇淬過麻藥,半邊身子已經麻木。
可當他看見趙高腰間那柄刻著"天策"二字的匕首時,瞳孔驟縮——這是葉天策親手打造的信物,能持此令的,必是心腹。
"撤不了了。"他低笑一聲,鎖鏈驟然繃直,絞斷了最後一名暗衛的喉嚨。
鮮血濺在青銅鬼麵上,他扯下鬼麵扔在地上,露出一張左臉布滿刀疤的臉,"告訴葉天策,楚某輸得服氣,但影嗜的魂...沒那麼容易滅!"
話音未落,趙高的短刃已抵住他後心。
禦書房內,葉天策將茶盞推到楚無影麵前。
這是個很普通的青瓷盞,釉色青中帶白,和市麵上兩文錢一個的沒什麼兩樣。
但楚無影知道,這茶盞是顧清歡特意用靈泉溫過的,茶裡加了寧神草——葉天策要他在最清醒的時候,說出最真實的話。
"你為何要殺我?"葉天策的聲音像在問今天的天氣。
楚無影望著茶盞裡晃動的自己,刀疤在水麵扭曲成猙獰的蛇。
他想起三十年前的雪夜,江南楚家滿門被抄時,他縮在柴房裡,聽著父親喊"舊製不公",看著母親被官差拖走時,懷裡還抱著沒交夠的糧冊。
後來他成了乞丐,被影嗜老堂主撿走,老堂主說:"要報仇,就殺儘那些製定規矩的人。"
"我曾是江南世家之人,家族因舊製傾覆而亡。"他的聲音啞得像生鏽的刀。
葉天策沉默片刻,指節叩了叩桌案上的《新政條令》:"那你可知,我為何要廢舊製?"
楚無影一怔。
"舊製是刀,割的不隻是你們楚家。"葉天策翻開條令,露出裡麵夾著的血書,"這是漠北軍卒的家書,說他妹妹被郡丞強征為婢;這是南疆農婦的狀紙,寫著田賦重得要賣兒子;還有..."他的指尖停在最後一頁,"影嗜老堂主的遺書,說他後悔教你們用暗殺換公道,因為"血債隻會養出血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