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行動才要快。"鬆本的白手套按在《開羅會議公告》複印件上,手套上還沾著昨天解剖實驗留下的血跡,"等程墨白從湖南回來就來不及了。"他忽然壓低聲音,"我的人在重慶收買了個雜役,是當年南京教會醫院的老員工,和林雪關係非常好。"
汽燈突然爆出一串火花,將鬆本扭曲的影子投在牆上,宛如一隻厲鬼,岡本則舔著嘴唇湊近地圖,煙頭直接燙穿了嘉陵江的流向:"天皇陛下會記住我們的忠誠。"
鬆本微笑著收起試管,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懷表鏈,表蓋內側照片上的少女穿著重慶南開中學的校服,照片角落用朝鮮語寫著"親愛的妹妹",窗外,南京城的冬雪無聲飄落,掩蓋了地下室裡傳出的用朝鮮語哼唱的安魂曲。
"三天後,"鬆本將酒杯裝回檀木盒,遞給身旁的侍從,"用那個教會醫院雜役的名義,給林雪送去。就說...是感謝她當年在南京的救命之恩。"他的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我要讓程墨白親眼看著他的愛人慢慢被毒藥侵蝕內臟。"
岡本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在地下室回蕩:"到時候程墨白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掏出南部手槍,對著牆上程墨白的照片連開三槍,"就像這樣!砰!砰!砰!"
鬆本冷靜地看著照片上程墨白眉心處的彈孔,輕聲補充:"對了,記得在盒子裡放一張卡片,就用中文寫,"來生再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快意,"這是還給程墨白的。"
1944年12月,湘西會戰前線
漫天的暴雨衝刷著泥濘的山路,程墨白勒住戰馬,雨水順著鋼盔邊緣砸在他的軍裝肩章上,不遠處山路上,一支卡車車隊的刺眼大燈刺破無邊的雨幕,當輪胎碾過彈坑時,車廂油布下隱約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
“停車!”程墨白抬手,身後的偵察排士兵立刻一字散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車隊方向。
一個急刹之後,為首的卡車司機搖下車窗,探頭出來滿臉堆笑:“長官,我們是後勤部的,車上運的是藥品……”副駕的少校軍官跳下車頭,手從口袋摸出一張通行證和裡麵夾得一疊美鈔。
程墨白沒說話,軍靴踩上車後踏板,手裡刺刀挑開油布,隻見車廂裡整整齊齊碼著貼有“軍用特供”的樟木箱,幾個士兵跳上去撬開一看,全是瑞士手表、美國香煙,最底下還有一塊塊的福壽膏!
“後勤部?”程墨白冷笑,“藥品呢?”
少校軍官臉色煞白,突然壓低聲音:“長官,這批貨是孔公子揚子公司的……您高抬貴手……”
程墨白臉色鐵青,在雨幕中猶如死神一般冷漠:“弟兄們,人貨全部扣押,帶回團部等待處理。”不等少校軍官說話,偵察排的士兵一擁而上。
師部帳篷裡,電報機嗡嗡作響,程墨白將查獲的走私清單拍在桌上:“師長,這批貨足夠我們買一個營的新裝備。”
邱維達沒接清單,反而倒了杯威士忌推過來:“墨白,來,坐。”
程墨白沒動。
邱維達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抽出一張電報紙:“軍政部急電,要求即刻放行扣押車輛。”
電報紙右下角,赫然蓋著孔祥熙的私章!
程墨白盯著那枚印章,突然笑了:“前線的兵連綁腿都湊不齊一雙,他們在後方倒賣手表,香煙?”
“你跟我吼有什麼用!”邱維達猛地砸碎酒杯,“這是重慶的意思!”
玻璃碎片濺到程墨白褲腿上,他低頭看了看,將軍帽緩緩戴正:“職部明白了。”
深夜,程墨白獨自站在被扣押的卡車旁。
“團座……”劉誌明欲言又止。
“拆。”程墨白突然說。
“什麼?”
“把每塊手表的發條擰鬆,香煙浸濕,福壽膏序號抄下來!”他咬開手電筒,光柱掃過箱底的暗格,“記清楚,這批貨最後會到誰手裡!”
天亮前,車隊被放行,司機點頭哈腰地遞上一條“駱駝”煙,程墨白接過,在煙盒內側用指甲劃了道痕。
一周後,野戰醫院。
奄奄一息的傷兵抓著程墨白的手:“團座……我們營的止血棉……全是黑心棉……”
繃帶拆開,潰爛的傷口裡還粘著劣質棉絮,程墨白翻開登記簿,這批醫用物資的批號,竟和查獲的所謂藥品序號連號!
他撕下軍裝內襯,咬破手指寫下:
“民國三十三年十二月,九十四師一五六團查扣走私物資清單”
血書塞進信封時,劉誌明慌張衝進來:“師部來人要見您!”
程墨白將信封拍進他手裡:“交給《大公報》的黎記者。”
門簾掀開,邱維達帶著憲兵走進來,目光落在程墨白染血的指尖上:“墨白,你越界了。”
程墨白笑了笑,將血書副本按在桌上:“師長,您說……重慶會不會想知道,前線的兵是怎麼被自己人害死的?”
1944年12月20日清晨,重慶軍醫院的白霧還未散儘,林雪站在藥房窗前,晨光將她白大褂口袋裡的鋼筆鍍上一層金邊,那是程墨白托人從香港捎回的萬寶龍名牌鋼筆,筆帽上還刻著"雪"字。
"林醫生!"老雜役在走廊拐角招手,缺了半截的食指捏著個檀木盒子,"您南京時的病人托我帶的謝禮。"
鬆本舉著望遠鏡,從三百米外的監視點看得一清二楚,他特意選了這間正對醫院走廊的閣樓,透過汽窗能看見林雪接過盒子時睫毛輕顫的模樣,老雜役按照吩咐,用殘缺的手指笨拙地打開盒蓋,紅寶石酒杯在晨光中折射出血色的光斑,正好映在林雪白皙的頸動脈上。
"好漂亮的掐絲工藝。"林雪的聲音順著監聽器傳來,鬆本屏住呼吸,她指尖撫過杯沿的朝鮮族紋樣,這個動作讓鬆本想起南京實驗室裡,那些中國女人被解剖前最後的顫抖。
"說是...用雪山聖水泡過的銀器。"老雜役結結巴巴地複述著台詞,袖口的監聽器將林雪每一聲呼吸都傳回監視點,鬆本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閃著光,那是程墨白用擊落的日軍飛機殘骸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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