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白剛抓起手槍，窗外就傳來輪胎急刹的尖嘯，三輛雪佛蘭偵測車呈品字形堵住巷口，車頂的天線杆上，紫外線探照燈正將雨幕照成詭異的紫色，十幾個保密局特務跳下偵測車，郭汝槐突然打翻桐了油燈，火焰順著地板的蠟線竄向門口，那是用嶽陽魚油特製的引火劑，燃燒時會釋放乾擾電波的黑色濃煙。
"下地道！"
老裁縫掀開染缸，露出幽深的水道，程墨白在入水前最後回頭，看見老人正在扣動衝鋒槍扳機，衝鋒槍的火舌將保密局特工的影子釘在牆上，像極了東京審判時那些被定罪的戰犯照片。
水道裡冰冷刺骨，程墨白一直潛遊著，腰間的磁石指南針瘋狂旋轉，保密局竟然在水底布設了電磁乾擾網，郭汝槐突然拽住他的武裝帶，指向左側的排水管，管壁上的熒光苔蘚拚出箭頭形狀，這是地下黨用衡山鈾礦石粉培育的天然路標。
"嘩啦！"
兩人在鼓樓醫院後牆的泄洪口冒頭浮出水麵，攀上地麵後程墨白等人剛喘勻一口氣，就看見三個白大褂推著屍體車走來，車上的"屍體"突然掀開白布，白布下露出一支衝鋒槍槍口。
"程師長和郭將軍好雅興呀，大半夜遊玄武湖？"為首的醫生摘下口罩，露出毛人鳳心腹張阿牛那張陰鷙的臉，"玄武湖的鯉魚..."
話音未落，醫院頂樓的探照燈突然爆裂，程墨白趁機滾進灌木叢裡，指尖摸到根冰涼的水管，這是組織事先埋設的衝鋒槍，他和郭汝槐兩個人形成的交叉火力網將張阿牛和三個手下打的爹媽都認不出來了，看著屍體沉入玄武湖，郭汝槐突然說：“張隊長，你還真的大半夜遊玄武湖呀，鯉魚們有的吃了。”
程墨白和郭汝槐互相敬禮告彆，程墨白對著郭汝槐說：“老郭，如果計劃進展順利的話，我們再見麵已經是勝利之後了。”郭汝槐笑著說：“天涯何處不相逢，勝利見。”
九十四師的三百輛道奇十輪大卡車的輪胎在冰封的運河上碾出一道道深痕，輪胎防滑鏈與冰麵摩擦的尖嘯聲刺破雪霧，程墨白突然抬手握拳向上，
“停！”卡車停下後，他單膝跪地，指尖拂過車轍間蛛網狀的幽藍冰紋：“工兵班！趕緊上前探測冰層的承重厚度！”
幾個工兵不敢怠慢，在一個排長帶領下掄起鋼釺猛地鑿擊冰麵，一時間冰屑飛濺：“報告！麵冰厚三十公分...”
“哢嚓！”
冰層斷裂聲如同人體骨骼粉碎聲音，為首的彈藥車隨著轟然陷落，尾部拖拽重達三噸的美製101榴彈炮鋼輪撕裂冰麵，繃斷的鋼絲牽引繩毒蛇般抽過，
“噗！”
三名隨車士兵捂著鮮血噴湧的嘴踉蹌倒地，幾顆門牙混著血冰碴砸在程墨白靴前冰麵上。
“全師卸炮！”程墨白一腳踹開結冰的工具箱，抓起注油槍猛壓手柄，粘稠的黃油噴湧而出，在滑輪軸承上凝成蠟黃的冰坨：“工兵連聽令！鋪設枕木。”
他抽出刺刀插進冰麵：“間距嚴格三尺！差一分軍法處置！”，刀痕在雪光下如標尺刻線。
新兵王二狗哆嗦著拚裝炮閂，故意讓被凍僵的手指那麼無意識的“失手”一抖，
“叮！”
榴彈炮撞針滑落冰縫的脆響在冰原上顯得格外刺耳。
“師...師座！”他撲跪在冰窟旁哭喊，“撞針掉冰眼裡了！是俺該死！”
炮兵連長暴怒抽皮帶：“小崽子誤事！老子斃...”
“閉嘴！”程墨白用皮鞭把手托住連長揮下的皮帶，嘴邊嗬出的白霧凝在程墨白眉梢凍結成霜，“工兵班下水打撈！”
三名工兵繩縛腰身墜入冰窟，冰水瞬間浸透棉衣，皮膚接觸寒流的慘叫聲令人牙酸，一分鐘後士兵被拽出，唇色青紫如凍僵的死魚：“報...報告！冰下有暗流，根本摸不著！”
程墨白突然奪過探冰杆猛戳冰層，
“咚！咚！咚！”
空洞回響證實冰下暗河存在，他撕下領章裹住王二狗凍裂的手：“傳令！全體開始拆解火炮運過冰河！”
當邱清泉的急電如帶血的匕首刺破程墨白師部野戰帳篷時，黃色電報紙被狂風吹得拍在作戰地圖上，“速至！！”二字蘸著褐紅油墨如同血水一般，力透紙背的撇捺似垂死者的指甲抓痕，程墨白指尖撚過血漬，黏膩觸感混雜著冰粒沙沙作響。
“給邱司令回電。”他聲音凍得裂開，“九十四師官兵剜草根、剝樹皮已達三日矣，腹鳴如雷，舉步維艱，尚不股艱難，奮勇推進，墨白頓首。”
鋼筆尖剛落到電報紙上，營地外驟然炸響了捷克式輕機槍的掃射聲，緊接著是山崩海嘯般的怒吼：
“他媽的，米袋裡摻的是牲口料！”
“黑心眼子的喝兵血！老子撕了你！”
程墨白掀簾疾出，漫天風雪中景象駭人，
幾十輛糧車被餓急眼的士兵層層圍堵，刺刀割開的麻袋噴湧出大片黃黑糠麩，米糠在朔風中卷成肮臟的漩渦，新兵王二狗跪在雪地裡，捧著一把摻沙的糙米嚎哭：“俺娘餓死前…塞給俺的餑餑都沒這麼紮嘴啊！”
圍堵的人群驟然分開一條通道，司務長被幾個人從帳篷裡拽了出來，他的少校肩章被扯得隻剩半片線頭，他懷中滾落的兩根金錠砸進眾人麵前的雪窩中，十兩“中央造幣廠”小黃魚，錠底“徐”字篆印在雪光下猙亮，中統徐恩曾私鑄！
“貪墨軍糧者，殺無赦”程墨白拔槍聲如冰棱炸裂。
“砰！”
警衛營長的駁殼槍口青煙未散，司務長眉心洞穿的紅點已凝成冰珠，屍身栽倒時，懷兜裡飄出中統簽收單：“茲收到九十四師軍糧三百石，折黃金二十兩”！
“殺，殺，殺”
士兵們的吼聲壓過風雪，血泊在雪地漫成詭異的梅花，凍結的金錠上“徐”字倒影，恰映著士兵們餓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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