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衝鋒槍,槍管凝結的水珠正滴進對方敞開的領口,哨兵在夢中咂嘴翻身,露出腰間鼓囊的錢袋,民國製造的銀元在雨夜裡發出細碎碰撞聲。
三顆綠色信號彈撕裂雨幕時,城牆根爆起連環的巨響,工兵連長老周拉響的炸藥包將萬曆二十七年修築的甕城炸開豁口,碎石裹著明代的夯土飛濺,砸在突擊隊員塗滿泥漿的鋼盔上咚咚作響。
“衝啊!”趙大個兒率先躍入濃煙,嘴裡的日製三零刺刀泛著冷光,鐵絲網被工兵剪鉸斷的瞬間,城隍廟方向突然亮起車燈,三輛美製3裝甲車碾過石板街,20毫米機炮掃出一長串火鏈席卷了第一排衝鋒的戰士,無數血霧在冰涼的燈光中四處飛濺。
“反坦克組!”趙大個兒嘶吼著翻滾進彈坑。新兵趙四扛著巴祖卡火箭筒撲到斷牆後,填彈的手卻在發抖,三天前在泥濘行軍中磨破的手掌正滲著血水。
“放!”趙大個兒的皮帶扣砸中趙四後腦的時候,一枚火箭彈呼嘯著擦過裝甲車頂,將城隍廟前的石獅炸成齏粉,碎石雨中,51軍114師少校營長提著褲子衝出偏殿,金條從敞開的公文包裡滾落青石板。
“給老子打!”少校的柯爾特手槍指向裝甲車,裝甲車的機炮突然調轉槍口,263團三班長被攔腰打斷的上半身摔進趙大個兒懷裡,腸子冒著熱氣纏上他臂膀。
“我日你先人!”趙大個兒奪過染血的波波沙衝鋒槍,七發跳彈鑿在裝甲車觀察窗上,暴雨衝刷著防彈玻璃的血跡,映出車內駕駛員驚惶的臉,竟是個滿臉稚氣的少年兵。
城西指揮所裡,程墨白的鉛筆尖在作戰地圖上戳出深痕,步話機滋滋的電流聲中,他仿佛聽見韓振聲殉國那晚的爆炸聲。“262團到哪了?”他猛然轉身,武裝帶抽飛了雨披上的水珠。
“剛過顧家橋!”參謀的無線電耳機滴著水,“遭遇12軍裝甲連攔截!”
程墨白抓過話筒:“趙大個兒!把你連的92式步兵炮推上製高點,給老子砸也要砸開一條通道!”炮閂撞擊聲從聽筒炸出,混著趙大個兒的川音:“要得!老子請龜兒子吃長沙炮!”
三發急速射的炮火撕裂雨幕,75毫米高爆彈在阻攔的裝甲車隊列中鑿出一條血路,燃燒的柴油混著雨水淌滿街巷,明代石雕貔貅在烈焰中泛出詭異的紅光,當最後一輛3化作廢鐵時,趙四的巴祖卡精準貫穿城隍廟門洞,少校營長被氣浪掀上半空,懷裡的銀元天女散花般砸在突擊隊員鋼盔上。
“西門拿下了!”步話機裡的捷報伴著爆炸回音,程墨白望向地圖上顧家路鎮的標記,鉛筆尖狠狠劃向代表12軍的藍色箭頭,指揮所帆布突然被狂風吹開,暴雨裹著硝煙灌進來,牆上那麵繳獲的國軍軍旗飄落在地,正好蓋住“川沙”二字。
破曉時刻,潑天暴雨已經收束成冰冷的銀針狀,密密麻麻的刺進劉家宅那一片焦黑的土地上,263團三營長陳鐵柱吐出嘴裡的泥漿,助聽器金屬外殼在耳廓結滿霜花,這是雪峰山會戰後林雪用繳獲的日軍助聽器改裝的,此刻正捕捉到三百米外炮彈退膛的金屬撞擊聲。101榴彈炮的第三輪齊射撕裂晨霧,戰壕前沿的明代墓碑群化作碎石暴雨,新兵劉四毛被氣浪掀進泥水,左耳火辣辣釘著塊滾燙的彈片,耳邊卻詭異地回蕩著昨日急行軍時的《汨羅江號子》。
“省著喂狗糧!”陳鐵柱用綁腿固定發燙的捷克式機槍,槍托抵著瀏陽突圍時的彈疤,當助聽器傳來國軍1伽蘭德步槍特有的"叮"聲八發彈夾退夾音),他殘缺的右手猛揮:"擲彈筒!八十米!放!"
六具日製八九式擲彈筒仰起炮口,曾在嶽陽受降儀式上接收的這些武器,此刻噴出複仇的火焰,硝煙散處,督戰官舉著的柯爾特手槍在空中翻轉,金質袖扣劃出弧線砸在劉四毛的鋼盔上,那上麵刻著"徐州會戰紀念民國三十七年"。
"跟老子上!"趙大個兒躍出戰壕的身影在晨光中拓成剪影,這個川軍老兵左臂纏著染血的急救包,右手倒提美製3衝鋒槍槍托刻著十三道長沙巷戰的劃痕),突擊排踩過浸透血水的稻田,泥漿裡沉浮著《中央日報》殘頁,頭條"固若金湯"的字樣被草鞋碾進黑土。
程墨白在指揮所舉起繳獲的日軍九三式望遠鏡,鏡頭裡,趙大個兒的刺刀捅進迫擊炮陣地時,鋼盔突然迸出火星,子彈擦過他在四平街留下的舊傷,彈藥堆旁倒斃的國軍炮兵少尉,手裡還攥著半塊漕河涇買的重糖糕。
"火力掩護!"程墨白的拳頭砸向電話機,262團四門日式九二步兵炮昂起炮管,王二小閉著左眼緊貼瞄準鏡,鏡片倒映著1937年南京城牆的缺口,當第一發炮彈撕開晨霧時,彈藥堆的橘色火球已將趙大個兒吞沒。
震波掀翻了指揮所的沙盤,程墨白扶住桌沿,看見代表劉家宅的藍旗飄落在地,正好蓋住韓振聲在香港送他的銅殼懷表,表蓋震開的縫隙間,林雪穿著護士服的照片被硝煙熏出焦痕。
戰壕裡,陳鐵柱的助聽器突然刺響長鳴。長沙會戰遺留的彈片在顱內移位了。他甩開冒煙的機槍,殘缺的右手攥起三顆日製九七式手雷,跌跌撞撞撲向突破口,劉四毛掙紮著爬起,左耳垂著半截灼熱的彈片,用瀏陽突圍時學會的綁紮法,把急救包死死勒在營長血流如注的大腿上。
細雨中的陣地陷入詭異的寂靜,焦土上散落著打空的國軍子彈箱,美製.3006彈殼在泥水裡閃著銅光,程墨白望遠鏡的視野微微發顫,恍惚看見十二歲的趙大個兒在四川老家油菜田裡奔跑,肩上的柴捆隨腳步輕輕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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