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躺了無數具禁衛軍與皇家暗衛的屍體,唯有蕭拂玉腳邊那麼一小塊地是乾淨的。
天子烏發散落,身形清瘦,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伶仃立在在風雨中。
可憐極了。
也美極了。
沈招踩著滿地屍體,不緊不慢朝他走過去。
“沈大人止步!”來福鼓起勇氣,擋在蕭拂玉身前,“平王名不正言不順,來日即便事成也會被世人戳著脊梁骨罵,大人可莫要走錯了路!”
“來福,退下。”蕭拂玉輕聲道。
就來福這具小身板,根本挨不住男人一腳,擋在他麵前也不過是無謂的掙紮,反而還容易激怒對方。
沈招停在他麵前,寬闊的脊背擋住了山穀間寒涼刺骨的雨霧。
“陛下可真沉得住氣。”
繡春刀森冷的刀身橫在天子細嫩的脖頸皮膚上。
蕭拂玉心口倏然一鬆,緩緩勾起唇。
與他肌膚相貼的,是繡春刀的刀背。
裝腔作勢,嚇唬誰呢?
“愛卿都沉得住氣,朕為何沉不住?”
山頭另一端的廝殺聲漸漸平息在了雨聲裡,勝負已定,卻不知誰勝誰負。
“為何要讓謝無居回玄機營調兵,”沈招低下頭,“陛下,就這麼信不過臣?謝無居難道比臣還有用?”
“平王提前動手,愛卿卻毫無音訊,”蕭拂玉反唇相譏,“這不正說明,朕的懷疑沒錯?你的確背叛了朕。”
“陛下覺得臣會為了平王那頭豬,淋著雨和陛下對峙?”
“難道不是?”
“不是。”
四目相對,沈招開口道:“臣是在自保。
若非讓平王那個蠢貨提前兩日,等兩日後謝無居調兵回來,陛下第一個要殺的就不是平王,而是臣了。”
“胡說,”蕭拂玉眼尾挑起,“朕可舍不得殺你。”
“是麼?”沈招執刀的手微微用力,挑起天子瘦削的下巴,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張空白的信箋,“那陛下要如何解釋這封密令呢?”
“……”蕭拂玉眉頭抽了抽,“你把它打開了?”
“不是臣打開的,”沈招不知想起什麼,擰起眉,“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臣儘心儘力,陛下卻想殺了臣。”
男人盯著他,慢慢道:“臣的心,都被您傷透了。”
“……你想如何?”
沈招將信箋塞進他手裡:“還請陛下在這道空白信箋上寫下一道特赦令,日後不論做了什麼以下犯上的事,陛下都會赦免臣的罪。”
蕭拂玉笑了笑:“以下犯上?愛卿胃口不小,不怕撐死?”
“陛下,您要的是臣的命,”沈招麵無表情捏住他的下顎,低聲道,“和陛下的冷血心腸比起來,臣這點自保手段算得了什麼?”
“陛下的胸膛便是被人挖開,裡麵多半也是空的。”
“這話好不清白,”蕭拂玉道,“旁人聽了,還以為朕是負心漢呢。”
“隻要陛下知道,臣與陛下清清白白便夠了,”沈招垂眸望著他,惡劣地揚起唇,“陛下,寫吧。”
“此處無筆無墨,如何寫?”蕭拂玉眼珠轉了轉,“待朕回營帳解決叛黨……”
“陛下的手指便是筆,”沈招左手握住繡春刀的刀尖,猛然用力一劃,掌心立馬多了一道見骨的傷痕。
鮮血源源不斷從傷口裡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