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這隻是你一人的想法,而非天下人的想法,”蕭拂玉搖頭歎氣,姝麗的眉眼間浮起一絲無奈,“朕若真這樣做了,天底下的人隻會罵朕辜負祖宗,罵皇室言而無信。”
“朕還年輕,不想受這樣的罵名。”
謝無居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臣又怎舍得陛下背負罵名——”
話說出口,他對上天子訝異玩味的眼神,麵色漲紅低下頭,磕磕絆絆道:“臣沒旁的意思,隻是想告訴陛下,臣從不說空話,既然說了,便有法子替陛下解憂。”
“什麼法子?”蕭拂玉輕聲問。
謝無居道:“明日早朝,謝家會自願交出丹書鐵券,朝陛下獻忠,不論有沒有丹書鐵券,謝家都絕不會做出欺君之事。謝家自認難以承受皇家恩德,更何況是犯下大錯的江家,難道還配以丹書鐵券逼迫於陛下麼?
陛下,謝家甘願做您的刀,堵住天底下眾人的悠悠之口。”
謝無居彎腰叩首,一字一句發自肺腑。
他低眉順目,眼底隻能照見天子黑色燙金繡有龍紋的衣擺。
觀星台上沉默良久,謝無居終於看見衣擺下的龍靴朝他走了幾步,一隻素白的手遞到他麵前。
“上雲京的王公貴族都說,驍翎衛是朕的鷹犬,與朕最密不可分,”蕭拂玉揚眉輕笑,俯視他,“朕不以為然。”
“朕有謝卿,前朝宮外,萬事方可高枕無憂。”
謝無居喉結急切滾動,神情恍惚托住陛下那隻手站起身。
他全然瞧不見帝王眼底的涼薄輕慢,心臟失控跳動,好似下一瞬便會撞破胸膛,飛到蕭拂玉掌心,被揉捏,被把玩,再也不屬於自己了。
“陛下,臣近日學了一套新的槍法……”謝無居低聲含糊道。
“正好禦花園的花都開了,”蕭拂玉抽回手,從他身側往觀星台下走,衣擺拖曳在台階上,“你陪朕去瞧瞧。”
“是。”謝無居喜不自勝抬步跟了上去。
……
禦花園。
雖然昨夜剛下了一場雨,但園中凋零落下的花瓣早已被宮人打掃乾淨。
“陛下,臣方才瞧見西南角處有個秋千,”謝無居試探道,“陛下喜歡蕩秋千麼?臣可以陪陛下蕩秋千。”
“不喜歡,”蕭拂玉冷哼道,“許是宮裡某個狗奴才擅自搭的,把朕園子裡的景致都打攪了,朕明日就拆了它。”
“……”謝無居悶聲沒再說話,臉上卻難掩失落。
分明他上次入宮時還偷偷瞧見陛下和來福在這兒蕩秋千。
可等陛下隨意摘了一朵花丟進他懷裡,他又高興起來。
或許陛下隻是今日不想蕩秋千罷了。
一直到夜裡陪陛下用了晚膳,離宮回府,他頭頂的高馬尾都是耀武揚威地飄著。
“站住。”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謝無居正準備跨進自個兒院子的長腿一頓,轉過頭來。
“祖母?這麼晚了,您喚我有事?”謝無居語氣也是輕飄飄的。
“你今日入宮伴駕了?”謝老夫人杵著拐杖走近,半眯起眼打量他,“這麼高興,老身瞧著不像伴駕,倒像是偷偷和心上人私會去了。”
“您胡說什麼呢!”謝無居跳腳道,“我才沒有什麼心上人!我日後可是要像我爹一樣為陛下效力的,哪有功夫找心上人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