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該起身去上朝了。”
宮人的話隔著床幔傳入耳中。
床榻上,蕭拂玉虛虛睜開,渙散的瞳孔一點點恢複焦距。
身下躺著的已不是夏日解暑消熱的白玉床,身上蓋著的被褥疊了兩層,殿中尚且燒著地龍。
錯綜複雜的回憶在腦子裡橫衝直撞,他揉了揉眉心,緩和許久才啞聲開口:
“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宮人答道。
蕭拂玉手撐床榻坐起身。
外頭等候多時的宮人聞見動靜,連忙上前替他挑開床幔,跪下伺候他穿靴。
蕭拂玉隨意一瞥,忽而頓住,“來福呢?”
眼前的小太監,眼生得很。
“陛下,您忘了麼?”小太監頭更低了,“來福公公早在去年冬日,便因為衝撞寧大人,被您打發去了冷宮掃地。”
蕭拂玉:“……”
去年?
那從他昏迷,到今日醒來,豈不是過了一年半的時間?
蕭拂玉斂眸思索片刻。
在弄清這一年多發生了哪些事之前,還是不要先暴露他清醒的事。
誰知道那狗老天又在那裡看著。
穿衣束發時,他不動聲色打量一圈,赫然發覺,整個養心殿的宮人,裡裡外外都換了一遍。
“陛下,龍輦已在殿外候著了。”宮人替他戴好冠冕,恭敬後退幾步。
蕭拂玉轉身走出寢殿,冬日刺骨的風迎麵刮來,激得額前十二旒震蕩出清脆聲響。
今年冬日,似乎比記憶裡冷宮的雪還要冷。
也不知冷宮裡那株桃樹,能否挨得過去。
蕭拂玉閉了閉眼,指腹下意識撫上手臂上那道疤。
養心殿前的雪早已被宮人打掃乾淨。
他走下台階,坐上轎輦。
閉目養神片刻,宣政殿已到。
“陛下!”急促的腳步聲逼近。
蕭拂玉扭頭,隻見寧徊之立在轎輦旁,目光灼灼望著他,朝他伸出手。
“臣扶您下輦。”
就連麵色都比從前好上許多。
不難猜測,這一年多來,他這具身體被操控著如何獨寵寧徊之,哪裡還需要喂食蠱蟲?
蕭拂玉垂眸,搭在他手臂上下了轎輦往前走去。
在殿外等候的眾大臣察覺到天子禦駕已至,陸續躬身朝兩側退讓出一條路。
而這條路的儘頭,幾位無所察覺的幾位大臣仍簇擁在一人身邊諂媚寒暄。
蕭拂玉聽見,他們喚那人太師。
他不在,朝中竟多了一位太師?
他抬眸朝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