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前,側對著他的男人長發半束散在背後,身著寬袖黑袍,寬肩長腿,立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黃金發飾彆在男人右邊鬢發上,取代了曾經的小辮子,憑添一股冷沉奢靡之氣。
細雪隨風飄落,堆積在眾人肩頭,唯獨在飄在男人肩頭時,眨眼間化成雪水。
當然,最引人矚目的,還是男人頭頂黑紅色的【100】。
蕭拂玉半眯起眼。
難怪。
上朝何等肅穆之事,竟連官袍都不穿了。
所謂逆臣,不外如是。
待蕭拂玉走到殿前時,剩餘的大臣終於反應過來,躬身退至兩側。
而他身前,男人轉頭,眉眼間鬱氣陰森仿若鬼氣,那雙熟悉又陌生的黑眸輕飄飄掃過他搭在寧徊之手臂上的手,冷笑一聲。
人群前旁觀的陸長荊與季纓一左一右,亦是神色冷漠,卻無人上前阻攔。
幾個男人什麼話都還未說,寧徊之已驚懼得立馬收回手臂退到一旁,哆嗦道:“陛下……先上朝吧。”
蕭拂玉沒什麼反應,仍舊裝作神情空洞的模樣,抬步自男人身側擦肩而過,踏入殿中。
他剛在龍椅上落座,便瞧見宮人又搬來一把太師椅,放在下首左側,讓沈招落座。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沈招坐姿懶散,右手把玩著一枚盤龍玉佩,做足了把持朝政的樣子。
殿中沉默幾息,一位禦史出列道:“臣有奏。”
“如今陛下登基已滿四年,然而後宮空虛,膝下子嗣皆無,臣以為,該選秀廣納嬪妃,為陛下綿延子嗣。”
沈招把玩玉佩的手一頓,五指倏然用力,掌心的玉佩被他失控捏出一條裂紋,才猛然回過神,緩緩鬆了力道。
“臣反對,”寧徊之立馬出列,“如今朝局不穩,北境戰火焦灼,陛下本就心力交瘁,此時選秀隻會讓陛下分心!”
“分心?”陸長荊皮笑肉不笑,“你是怕有人分走你的寵愛吧?”
“一個臣子,摻和上陛下的後宮,真把自己當個玩意了?”
陸長荊扭頭笑眯眯看過來,寧徊之霎時麵色鐵青。
這幾個男人,明明心裡都和他想的一樣,還非要做出一副大度無所謂的樣子,真夠虛偽。
尤其是沈招,自封太師把持朝政,還不讓旁人進出禦書房,自己卻日日住在那裡,曾經百般討好陛下,到頭來也不過是為了權勢地位麼?!
隻有他,隻有他是真的愛陛下!所以陛下這一年才獨獨寵愛他!
寧徊之看向上首,清了清嗓子,喚道:“陛下……”
蕭拂玉垂眸斂住眸中興味,故作平靜道:“朕若非要選秀,朕也隻選寧卿一人。”
“朕要寧卿當朕的皇後。”
“陛下昨日未曾睡好,又說胡話了,”沈招起身,冷聲道,“送陛下回宮歇息,退朝。”
說罷,男人也不行禮,徑直踩著台階走到蕭拂玉麵前,一把抓住天子的手腕,眾目睽睽之下便想這樣拽著他離開。
季纓皺眉上前,抓住蕭拂玉的另一隻手,“沈招,他不在,你未免太放肆了。”
“是啊,臣都這麼放肆了,”沈招當著季纓的麵,將人拽進懷中,死死扣住天子纖細的腰肢,薄唇貼在天子耳邊輕蹭,語氣陰森,“陛下倒是醒過來教訓教訓臣啊。”
說著,男人哂笑一聲,“陛下醒不過來的話,臣自是想如何放肆,便如何放肆。”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防備,男人懷中的天子軀體竟忽而轉身,甩了沈招一耳光。
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旁觀的陸長荊都沒忍住上前幾步。
哪怕這一年多來,他們抱了無數次期待,又失望了無數次。
但無人肯接受,那人真的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