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招舔了舔唇,強壓嘴角,湊近聞了聞。
果不其然,信件上還殘留著天子衣袖間的龍涎香。
他沒忍住,又聞了聞桃花。
消氣便消氣了,非要隔著千裡送他一枝桃花來勾他。
惹得他聞得到,吃不到。
沈招摘下一片花瓣塞進口中,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他眯起眼,靠在床頭,盯著那張貼在床帳頂上、邊角泛黃還撕去了一半的紅衣美人畫,呼吸逐漸粗重。
……
端午過後,便是盛夏。
按照往日規矩,該去靈山行宮避暑了。
路途波折,悶熱加上馬車太暈,蕭拂玉還未到行宮,便中了暑。
天子車架裡,一堆宮人神色焦急,進進出出。
蕭拂玉隻著中衣躺在軟墊上,烏發黏在後頸,唇色幾乎與臉一樣慘白。
他蹙著細眉,不論太醫喂什麼藥,最後都會吐出來。
來福擰乾帕子,擦了擦帝王額前的細汗,端著水盆憂心忡忡走下馬車。
“來福公公,陛下如何了?”陸長荊上前詢問。
本來季纓那廝不知為何失寵,被陛下丟在皇宮看家,陸長荊還未來得及大快人心,就聽到陛下不適的消息,此刻便是什麼好心情都沒了。
來福搖搖頭,“陛下已一日未曾進食,太醫剛施了針,也不知有沒有用。”
“還有兩日才能抵達行宮,不吃東西怎麼能行?”陸長荊皺眉,“以往陛下去行宮時,你們都是如何伺候的?”
來福歎氣:“從前去行宮時,都是沈大人在一旁伺候著,陛下愛吃的冰鎮楊梅,咱家倒是會做,可是這一路天氣炎熱,從宮裡帶來的冰塊早已化了,沒有冰塊,陛下定是吃不下去的。”
“冰塊……”
“那時咱家倒是聽了一耳,聽說從這兒一路往西,翻過兩座山有一座山莊,以前沈大人便是去那兒借的冰塊。”
“我知道了,”陸長荊翻身上馬,“照顧好陛下,我去去就回。”
沈招能做的事,他也能做。
所謂翻過兩座山,其實不然,陸長荊翻了一夜的山,橫跨兩處群山,順著溪水往下,一路大汗淋漓,汗都流乾了,才找到那處山莊。
好在他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借些冰塊倒不是難事。
待陸長荊趕回行宮隊伍,已是第二日將近午時的時候。
太醫輪番上陣,侍疾一夜,此時天子麵色已好了許多,隻是人還在昏睡。
“陸大人!”來福見到他便急忙問,“冰塊可取到了?”
“自然,”陸長荊笑眯眯地,從懷裡摸出封存好的一壺冰,丟給來福,“不過是翻兩座山的事。”
“勞煩大人替咱家守著陛下,咱家這就去做楊梅湯,”來福捧著那壺冰,急匆匆走了。
陸長荊用水擦乾淨臉上的汗,俯身鑽進馬車,屏住呼吸撩開簾子。
許是太熱,臨時搭建的軟墊睡榻上,天子衣襟鬆散,鎖骨與雪白的後腰若隱若現,雙腳也伸出墊子,綴滿金銀玉飾的左手垂落在邊沿,隨著馬車晃動,上頭的銀片便泠泠作響。
陸長荊蹲在榻邊,悄悄擦去蕭拂玉額前的汗。
“……”
天子隱隱睜開一條縫,男人身上暗紅色的飛魚服映入眼簾,半夢半醒裡,他勾起唇角,貓崽子似的往男人懷裡縮了縮。
“……混賬東西,又偷跑回來?”天子含糊地罵了一句,尾音帶著調情時的上揚語調。
灼熱的風從車簾縫隙裡灌進來,陸長荊心口一片冰涼。
他閉上眼,沒有推開懷裡的天子,咽下胸腔裡反胃的酸澀,啞著嗓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