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古稱歸德。這座豫東重鎮的城牆,在1938年5月末的驕陽下,正流淌著粘稠的鮮血。炮彈的尖嘯撕裂空氣,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將古老的青磚城牆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濃烈的硝煙混合著血腥味、焦糊味,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守城軍民的心頭。
日軍第14師團(土肥原賢二部)主力,如同鋼鐵洪流,從北麵沿隴海線洶湧而至。重炮群晝夜不息地咆哮,將成噸的鋼鐵傾瀉在城牆上、街巷中。步兵在坦克(八九式中戰車)和裝甲車的掩護下,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搖搖欲墜的防線。城北的火車站、文廟(歸德府學宮)一帶,早已淪為血肉磨坊,守軍(國軍第187師等部)傷亡慘重,陣地反複易手。
而此刻,在商丘東門(拱陽門)內側,一片由殘垣斷壁和沙袋工事構成的臨時營地裡,“泰山營”八百健兒正枕戈待旦。營旗被硝煙熏染得有些發黑,卻依舊倔強地飄揚在斷壁之上。士兵們沉默地檢查著武器,將磨得鋒利的刺刀卡上槍口,眼神冷硬如鐵,壓抑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漫。
李山河站在一處半塌的店鋪屋頂,舉著繳獲的日軍望遠鏡,死死盯著城外。左臂的舊傷被繃帶緊緊固定,但劇烈的炮火震動依舊牽扯著深處的神經,帶來陣陣隱痛。然而,這痛楚卻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和心中沸騰的戰意徹底壓製。糧神係統沉寂多時,此刻卻像被這滔天血煞之氣喚醒,肩胛骨深處那崩裂的傷痕傳來一陣陣奇異的灼熱,仿佛有岩漿在骨縫中奔流。
“營長!187師王旅長的命令!”傳令兵連滾爬爬衝上來,遞上一張被汗水浸濕的紙片,“命我營即刻接防東門外‘鹽市口’至‘文廟西街’一線!務必堅守至明日午時!掩護師主力向核心陣地收縮!”
鹽市口?文廟西街?李山河心頭一凜!那是連接東門與城北核心戰場的咽喉要道!一旦失守,日軍便可沿此長驅直入,將守軍分割包圍!這是把他們“泰山營”頂到了最燙手的刀尖上!
“回電!泰山營遵命!人在陣地在!”李山河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他收起望遠鏡,眼中寒光爆射,“老耿!老六!鐵算盤!集合!”
命令迅速下達:
一連(加強機炮排):由老耿親自率領,死守鹽市口正麵!依托街道兩側堅固的石質店鋪和臨時堆砌的街壘,構建交叉火力網!兩門迫擊炮務必藏好,專打鬼子步兵集群和裝甲車薄弱點!
二連:老六帶隊,固守文廟西街!利用文廟高大的圍牆和複雜的殿宇回廊,節節抵抗!巷戰是咱們的強項!把鬼子拖進院子裡,用刺刀和手榴彈招呼!
三連(預備隊):由李山河直接指揮,隱蔽在鹽市口後方的‘德豐糧棧’廢墟中!隨時準備增援兩翼或發起反衝擊!
偵察/襲擾:鐵算盤帶偵察隊精銳,化整為零,潛入東門外已被日軍占據的街區廢墟!專打鬼子炮兵觀察哨、傳令兵和落單小隊!製造混亂,遲滯敵進攻節奏!
林書遠(營部):在糧棧廢墟下建立臨時救護所和指揮點!統籌彈藥補給、傷員轉運、信息傳遞!確保通訊不斷!
隊伍如同精密的齒輪,在炮火中迅速運轉起來。士兵們扛著彈藥箱,推著沉重的沙袋,在斷壁殘垣間奔跑。老耿瞪著通紅的眼睛,親自將一挺捷克式架在鹽市口當鋪二樓的窗口,黑洞洞的槍口指向硝煙彌漫的街道儘頭。
戰鬥,在“泰山營”接防不到一個時辰後,轟然爆發!
轟隆隆!
日軍的炮火開始向東門區域延伸!炮彈如同冰雹般砸落在鹽市口和文廟西街!碎石、瓦礫、木屑混合著人體的殘肢四處飛濺!剛剛構築的街壘被炸開缺口!
“穩住!隱蔽!放近了打!”老耿的怒吼在爆炸的間隙響起,壓住了新兵們的恐慌。
硝煙稍散,土黃色的日軍步兵在八九式中戰車(裝甲薄弱的豆戰車)的引導下,如同蝗蟲般沿著街道湧來!坦克炮塔上的機槍噴吐著火舌,打得街壘沙袋噗噗作響,碎屑橫飛!
“機槍!壓製步兵!”老耿嘶吼!
噠噠噠噠——!
當鋪二樓的捷克式和老耿身邊另一挺機槍同時開火!熾熱的彈鏈掃過日軍衝鋒隊形,瞬間撂倒七八個!但日軍的擲彈筒和伴隨步兵的輕機槍也立刻還擊!子彈如同潑水般打在當鋪的外牆上,磚石崩飛!機槍手悶哼一聲,肩頭濺起血花,被副射手一把推開,自己頂上!
“迫擊炮!打坦克後麵!打步兵!”老耿對著步話機(繳獲的日軍簡易型號)大吼!
轟!轟!
隱蔽在側後小巷的兩門迫擊炮開火了!炮彈帶著尖嘯,越過坦克,精準地砸在後續密集的步兵群中!火光騰起,彈片橫飛!鬼子兵被炸得人仰馬翻!
然而,那輛八九式坦克依舊如同鋼鐵巨獸,轟隆隆地碾過廢墟,直撲街壘!57mm短管炮轉動,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老耿所在的當鋪!
“老耿!小心!”遠處瞭望的李山河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鹽市口街道一側,某座被炸塌半邊的醬園廢墟裡,突然竄出三條人影!是鐵算盤和他手下最悍勇的兩個偵察兵!他們如同鬼魅般撲到坦克側麵,其中一人將一個冒著煙、用麻繩捆紮的集束手榴彈(四枚日製手榴彈捆在一起),狠狠塞進了坦克履帶和驅動輪的縫隙裡!
“臥倒!”鐵算盤嘶聲大吼,三人猛地撲向旁邊的臭水溝!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