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發鼓山·雪洞骸影_虛雲禪師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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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斷發鼓山·雪洞骸影(2 / 2)

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洞外狂風如萬鬼哭嚎,卷著鵝毛大雪灌入洞口。古岩裹緊幾乎凍僵的身體,縮在洞壁最深的角落,意識在寒冷與饑餓的夾擊下漸漸模糊。就在此時,一陣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嗚嗚”聲,混雜在風雪聲中傳來!

他悚然一驚,強撐起沉重的眼皮向洞口望去。隻見一片混沌的風雪夜色中,幾點幽綠、冰冷的光芒在洞口閃爍不定!如同地獄深處窺探的鬼火!是狼!而且不止一隻!饑餓的狼群,循著微弱的人氣,找到了這個風雪中的避難所!

狼群在洞口徘徊,低沉的咆哮帶著血腥的渴望。綠瑩瑩的眼睛死死鎖定洞內這具似乎唾手可得的“食物”。一頭體型健碩的公狼按捺不住,試探性地向前踏了一步,森白的獠牙在雪光映照下寒光閃爍,腥膻的氣息撲麵而來!死亡的冰冷觸感瞬間攫住了古岩的心臟!

逃?無處可逃!鬥?手無寸鐵!巨大的恐懼如潮水般淹沒了他。在這生死一線之際,求生的本能與求道的意誌激烈交鋒。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如閃電劈開混沌——死何足懼?唯恐道心未堅,就此淪喪!若此身注定葬於狼腹,亦是業報,何須驚怖?但求臨終一念,歸於彌陀!

心念一定,萬籟俱寂。洞外的風雪聲、狼群的咆哮聲,瞬間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帷幕。古岩閉上雙眼,盤膝正坐,雙手結印,將全部心神沉入那部早已爛熟於心的《楞嚴咒》中。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從他凍得發紫的唇間緩緩流出,每一個音節都帶著磐石般的定力:

“南無薩怛他,蘇伽多耶,阿羅訶帝,三藐三菩陀寫……”

梵音初起,微弱如風中殘燭。洞口的狼群騷動更甚,那頭公狼甚至煩躁地用前爪刨著洞口的積雪,發出威脅的低吼。然而,古岩充耳不聞,心神完全沉浸於咒語的宏大力量之中。誦咒聲越來越穩,越來越響,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風雪的力量,在狹窄的岩洞中回蕩,仿佛有無數金剛護法在虛空中隨聲應和。

時間在誦經聲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當古岩一遍咒文誦畢,緩緩睜開雙眼時,洞口的景象讓他愕然!

風雪依舊肆虐,但那雙雙幽綠凶殘的眼睛,竟不知何時退到了離洞口丈餘之外!更令他震驚的是,那頭先前最為躁動的公狼身旁,竟多了一頭體型稍小、腹部鼓脹的母狼。那母狼的眼中,凶戾之氣竟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悲憫的柔和光芒?

母狼看了看洞內枯坐如石的古岩,又低頭嗅了嗅雪地,喉嚨裡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嗚咽。隨即,它竟轉身,敏捷地消失在風雪中。片刻之後,它又折返回來,口中赫然叼著一隻早已凍僵僵硬的野兔!母狼小心翼翼地將那隻死兔放在洞口內側,那塊未被風雪完全覆蓋的石地上,然後對著古岩的方向,發出一聲短促、低沉卻不再含威脅的嗥叫,便帶著狼群,轉身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古岩望著洞口那隻僵硬的野兔,又望向狼群消失的方向,久久無言。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對生命奇跡的震撼與對佛力感召的敬畏,緩緩流遍他那幾乎凍僵的四肢百骸。他對著洞口,對著那無邊的風雪與慈悲的造物,深深伏拜下去。

三年。整整三年穴居岩窟,飲澗水,嚼茯苓,伴風雪,對狼群。當古岩再次出現在湧泉寺山門前時,幾乎無人能認出他便是當年那個清秀的世家公子。

他形銷骨立,嶙峋的骨架撐著一件早已破爛不堪、勉強蔽體的百衲衣。長發糾結如蓬草,胡須虯結覆蓋了半張臉。皮膚黝黑粗糙,布滿凍瘡裂口和蚊蟲叮咬的疤痕。露出的手腳關節粗大變形,如同嶙峋的山岩。整個人,活脫脫就是一具披著襤褸人皮的骷髏,行走的骸骨。然而,當守門僧驚疑不定地看向他那雙眼睛時,卻如遭電擊!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深陷在汙穢與枯槁的麵容之中,卻清澈得如同山巔未被塵染的寒潭!明亮!深邃!仿佛蘊藏著無儘的星光,又似倒映著整個宇宙的虛空!沒有一絲一毫的頹廢、怨懟或迷茫,隻有一種曆經千劫百難、焚儘一切雜質後沉澱下來的、如同古鏡般明澈的智慧與難以撼動的安寧。這雙眼睛,與他那形同枯槁的軀殼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散發出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守門僧不由自主地合十躬身,讓開了道路。

古岩(此時法號德清)重回寺中,如饑似渴地投入經藏。然而,他這近乎自虐的苦行形象,很快引來了爭議。有人認為他道心堅定,堪為楷模;也有人私下議論,說他形貌汙穢,蓬頭垢麵,狀若乞丐,近乎佛門所斥的外道邪行,有損僧相莊嚴。

消息傳到了正在浙東天台山弘法的高僧融鏡法師耳中。這位以智慧圓融、辯才無礙著稱的天台宗大德,對這位特立獨行的年輕僧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久,融鏡法師雲遊至鼓山。他沒有驚動寺中執事,而是徑直找到了在後山菜園鋤地的德清。

融鏡法師站在田埂上,看著那個衣衫襤褸、滿手汙泥、幾乎與草木泥土融為一體的身影。德清聞聲抬頭,見到這位氣度雍容、法相莊嚴的長老,並無局促,隻是平靜地合十行禮。

融鏡法師的目光如溫和的日輪,仔細地、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德清枯槁的身形和襤褸的衣衫,最後落在他那雙清澈得驚人的眼睛上。良久,老和尚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

“德清。”

“弟子在。”

“修行之人,為的是明心見性,自度度人。你如此蓬頭垢麵,形容枯槁,執著於苦行皮相,豈非近於外道‘自餓’邪行?佛門廣大,重在心性光明,而非皮囊受苦。此等行徑,非但難證菩提,反易入歧途,引人誤解佛法真諦。汝可知曉?”

德清身軀微微一震。三年岩穴苦修,他早已習慣了以痛楚砥礪身心,將形骸的折磨視作磨刀石。融鏡法師的話,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他心中某種堅固的執念。他沉默片刻,再次深深合十:“弟子愚鈍,謝法師開示。”

融鏡法師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解下自己身上一件半舊的、漿洗得乾乾淨淨的灰色棉布直裰,遞向德清:“山中清寒,換上吧。”

德清看著那件厚實、潔淨的棉衣,眼中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有本能的渴望溫暖,更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對舒適享受的抗拒與恐懼。三年非人的苦寒,早已讓他習慣了冰冷刺骨的感覺,溫暖反而成了一種陌生的、令他不安的誘惑。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雙手並未伸出,嘴唇囁嚅著,聲音乾澀而微顫:

“法師慈悲……弟子……習慣了冷。這……這棉衣……弟子不敢受。”

融鏡法師深邃的目光洞悉了他內心的掙紮。老和尚並未強求,也沒有說教。他忽然手臂一揚,竟將那件厚實的棉衣,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雜物般,毫不猶豫地拋向不遠處湍急的山澗!

“法師——!”德清驚呼出聲,幾乎是本能地撲向崖邊,伸手欲抓!但那棉衣已在空中劃出一道灰色的弧線,瞬間被奔騰咆哮的澗水吞沒,翻滾了幾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德清的手僵在半空,望著那吞噬了棉衣的冰冷澗水,一時怔住。融鏡法師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平靜無波,卻如洪鐘大呂,直叩心扉:

“一件破衣,執著什麼?冷了便穿,暖了便脫。饑來吃飯,困來即眠。佛法不在枯坐,不在苦形,更不在這一件遮體的布片上!若心有所住,縱披百衲,亦是枷鎖;若心無所住,錦衣玉食,何礙真如?德清,你觀這澗水,可曾留住一片雲影?”

德清如遭棒喝,猛地轉身,望向融鏡法師。隨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奔騰不息的山澗。清冽的澗水撞擊著岩石,激起雪白的浪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水麵上,倒映著湛藍的天空,飄過的流雲,還有……他自己的影子。

那水中倒影,不再是三年前那個錦衣玉食、眉目清秀的公子哥,也不再是那個蓬頭垢麵、形如枯槁的苦行僧。水波晃動間,他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雖然依舊清瘦,卻如崖壁青鬆,透著一股堅韌不拔的沉靜力量。眉宇間曾經的迷茫與偏執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開闊與明朗。破衣襤褸依舊,卻仿佛不再能束縛住那具軀殼中煥發出的、一種嶄新的、偉岸比丘的氣度!

水中的倒影,與眼前這位智慧圓融的法師,仿佛在那一刻重疊。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涼與通透感,如同這山澗之水,瞬間滌蕩了他靈魂深處最後一絲對於“苦行相”的執著。原來,放下對“苦”的執著,亦是放下一種更深的“住”!真正的解脫,在於心無掛礙,而非形骸的垢淨冷暖。

德清緩緩直起身,對著融鏡法師,對著那奔騰不息、不染一物的澗水,對著水中那個嶄新的倒影,深深一拜,再拜,三拜。再抬頭時,眼中那明澈的光,已帶上了一種更為圓融、更為堅定的智慧。

“弟子愚昧,今日方知‘應無所住’真義。謝法師當頭棒喝!”

自那日起,德清脫下了象征苦行的襤褸百衲,換上了僧眾常穿的整潔僧衣。他不再執著於山洞苦修,而是跟隨融鏡法師,係統研習博大精深的天台教觀。晨鐘暮鼓,青燈黃卷。他如饑似渴地汲取著智者大師的圓頓止觀,體悟著“一念三千”、“三諦圓融”的玄妙法義。他本就天賦極高,又經曆了生死邊緣的淬煉與融鏡法師的點撥,此刻心無旁騖,智慧如同被拂去塵埃的明鏡,日益澄澈。

寒來暑往,六度春秋。在融鏡法師的悉心指導下,在無數個與孤燈經卷相伴的深夜裡,德清以其深厚的禪定功夫和日益通達的智慧,將天台法華玄義融會貫通,最終凝結成一部見解精辟、條理清晰的《法華經略疏》。當最後一筆落下,墨跡在燈下閃著幽微的光,德清擱下筆,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東方天際,已隱隱透出一線魚肚白。

六載寒暑,一部《略疏》。這不再是苦行岩洞中那個以肉身對抗寒冷的倔強身影,而是一個在智慧法海中劈波斬浪、漸趨圓融的求道者,正穩穩地立於天台之巔,眺望著更為浩瀚的佛法星空。鼓山的晨鐘,再次悠揚響起,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傳得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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