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煙靜靜地看著於嬪那副失魂落魄又悲憤交加的模樣,心裡隻覺得可悲可歎。
她到最後也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應該恨的是誰。
“朕並非苛待犧牲的齊國兵士,每戶戰死一人,其家人皆可領銀兩補貼。”
於嬪聽了,卻自嘲地笑了起來,滿是苦澀,她恨恨地看向了良妃,咬牙切齒地說道:
“陛下怎知,這錢是真的落在了陣亡的兵將親眷手中呢?”
宋稷聞言一怔,臉色愈發深沉。
他心裡清楚,撥下救濟銀子這件事,是交予李閣老去籌辦的。
那麼,是誰在中飽私囊呢?
方還在一旁看好戲的良妃,聽到這話,瞬間臉色煞白,急忙跪下替父親開脫:
“陛下,不要聽這個賤人一麵之詞,定是她貪得無厭,誣陷陛下的英明。”
鐘離煙見狀,微鬆了鬆眉頭,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沒想到,還有好戲看。
“拉她下去,與跟此事有關的所有人一起,杖斃!”
太後一聲令下,不容置疑,又似乎是在暗暗告訴宋稷,此時,還不是動李閣老的時候。
宋稷聽了,側目看了太後一眼,頓時明白太後的意思,不再出言追問此事。
而於嬪被拖走的時候,還歇斯底裡地朝著鐘離煙喊道:
“陛下留著她做什麼!陛下啊,你亡了她的國家,怎麼會相信這個女人對你有真心啊!你就沒有想過嗎!陛下!!”
於嬪的聲音漸漸遠去,鐘離煙愕然抬頭,那張絕美又帶著幾分複雜神情的臉,就那樣落入了宋稷的眼裡,宋稷看著她,思緒萬千。
“今日哀家實在是頭昏得緊,就回去休息了。”
馮太後的目光收斂,卻在臨走時,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鐘離煙。
鐘離煙頓時了然,看出了太後的暗示。
心中不免微微有些激動,太後這算是,認可了自己嗎。
“母後慢走。”
“恭送太後娘娘!”
待行完禮後,宋稷才偏過頭,對著身後那一群噤若寒蟬的眾嬪妃道:
“你們都散了吧,朕還有話對昭貴人說。”
“喏。”
眾妃仔細打量著宋稷的臉色,發現實在是不太好看,連忙找個理由各自散去了。
今日的戲唱得夠響,已經夠她們私下裡回味好幾天了
容嬪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裡暗自慶幸,這個蠢女人果然沒把她給爆出來!她怨毒地瞧了一眼鐘離煙
這次你躲過了,下次走著瞧吧。
秋水也拉著白芷趕緊退下去了,院子裡,隻剩下了鐘離煙跟宋稷兩人。
宋稷的眉目舉棋不定,看著鐘離煙垂落著頭,耳邊的鬢發還在隨風而動,淺淺地正撩撥著他的心弦。
於嬪被拖下去時的那番話,如同重錘一般,重重地敲打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此刻望向鐘離煙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猶豫,幾分猜忌。
於嬪說得對,她難道,從來都沒有怨恨過自己嗎?
又或者,在齊宮裡住著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時常在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樣來殺了自己呢?
“陛下,你相信於嬪的話了?”
她緩緩上前一步,輕輕地拉起宋稷的手,目中盈滿了水光,澄澈得能一眼看到底,分不出絲毫的雜質。
鐘離煙就那樣可憐巴巴地望著宋稷,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鹿
宋稷卻像是被什麼觸動到了,他反客為主,手指微微蜷起,從她白皙的頸脖處,一點一點地往上滑。
那觸感,讓鐘離煙的心猛地一顫,臉上漸漸染上了淡淡的芙蓉色。
緊接著,宋稷的手一轉,輕輕鉗製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逼迫她看著自己,深邃的眼眸裡藏著無儘的探究。
鐘離煙望著宋稷如淵般深的黑眸,忽地發現他的手勁,不似第一次那樣用力和粗魯。
可眼中那占有欲的意味,依舊濃烈得絲毫沒有變化。
“昭貴人,你真的不恨朕。”
宋稷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臣妾不敢。”
鐘離煙輕蹙起眉,像被嚇到的貓兒似的,柔弱又惹人憐惜:
“臣妾在昭國時貴為公主,可卻沒有絲毫實權,皇兄即位以後大興土木,在後宮享樂,要說恨,臣妾恨的應該是昭國的奸臣邪佞.....”
說到至情深處,她秋波般的眸子浮現出淚意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隨時都會滾落下來:
“國家大事,從來沒有一件問過臣妾這樣的弱女子,待那些男人們決策失敗後,就強行要求女子與他們一同承受,沒有陛下,臣妾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臣妾隻想要活下去罷了,陛下為何還要疑心臣妾?”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確實像一位小女子的心思。
但垂落的目意表明,鐘離煙心中屹然有的是另一番見解。
隻是不可能在宋稷麵前表現出來。
這幅柔弱欲泣的模樣落在宋稷眼中,倒是讓他一時之間有些語塞了。
原本心裡的猜忌,也被這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衝淡了幾分。
他忍不住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沁鼻的梅香如約而至地進入了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