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初,汝陽侯府張燈結彩喧鬨的大門口,小廝們剛點燃千響鞭炮,劈裡啪啦的炸響。
後院新房內,靜謐無聲。
“哐當。”
白歡狠狠將嵌珠卻扇砸在地上,猝然起身,死死盯著外麵刺眼的火光,臨死前的絕望尚未散儘,攥緊的手難控戰栗。
她不知道為何死了卻又回到拜堂時。
一場慘絕之禍,皆從今起。
欺騙、逼嫁、換夫、奪財、貶妻為妾,還要奪財殺儘她全家!
“他們欺人太甚!怎敢在新婚之夜偷偷換夫呢?咱白家可不是好欺負的!必須找他們評理去!”
丫鬟沉香氣得推門就要走。
“站住。”
白歡一把拽住她,極力克製情緒,不讓沉香察覺自己的異常。
“沉香,你去叫顧四郎過來。”
沉香跺腳:“女娘,尋那毛都沒長齊的浪蕩子作甚!咱正經姑爺該是嫡出顧大郎。要奴婢說,這堂就不該拜,咱直接打出去,顧家既不要臉,咱就不給他臉!大不了咱帶著嫁妝回白家,老爺夫人定會為您撐腰。”
白歡的心被狠狠剜了一塊。
是,爹娘若能活,自會為她撐腰。
眼下已日暮戌初了。
她要在兩個時辰內,為白家殺出一線生機!
“聽話,快去!”
白歡語調帶著平日裡沒有的森冷。
沉香被她睚眥血眸嚇到,忙安撫道:“好好,您彆急,奴婢就算綁也要將顧四郎綁來。”
轉身扯住小圓臉豆蔻,低聲囑咐:“千萬看顧好女娘。”
小豆蔻用力點頭,大顆淚珠哐哐的掉,眼睛卻瞪得溜圓,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家女娘,生怕女娘乾傻事。
不一會兒,沉香又急又怒的聲音傳來。
“顧四郎,您快點兒走。”
吊兒郎當的聲音夾著陣陣酒嗝:“哎呀呀,小爺走快又能如何?又不是小爺想娶嫂嫂的,小爺有秦淮樓的相好、雲雀樓的歌伎頭牌……啊!”
珠簾晃動,一隻手帶著大紅寬袖貫穿而出,一把拽住顧四郎的胳膊,猛地往裡一拽。
醉醺醺的顧四郎一個沒留神,被珠簾劈裡啪啦的砸臉上,暈乎乎一個踉蹌,嗷嗷嗷嚎叫著直接撲倒在大紅鴛鴦被褥上。
白歡語速極快:“出去守著。”
沉香薅起豆蔻閃出關門,緊繃著小臉立在門口,嚴陣以待。
隻要女娘願意洞房,就算姑爺是烏龜王八她們也認了。
顧四郎四肢亂爬,好不容易轉身,卻被一張清豔到驚心動魄的臉嚇得一個激靈,駭然重重砸落軟床上,酒勁頓時散了大半。
沒等開口,臉蛋被使勁一擰一轉,痛得他呲牙咧嘴。
“哎呀呀,疼、疼!”
剩下小半酒勁被疼沒了,剛清醒就看到少女一隻手攥著金簪,鋒利的簪尾正對她自己的脖子,尖尖的簪尾紮在玉頸起了個深窩,再近一分便見血了。
我滴個娘哎!
新媳婦新婚夜自縊,顧氏和白氏怕是要活剮了他。
嚇得一向巧舌如簧的顧四郎成了結巴:“嫂、嫂嫂,彆衝動啊,我、我陪、陪您打、打出去,您一鬨啊,那群家夥顧及顏麵,定會讓您繼續與大哥親親愛愛了呢。”
白歡涼眸噙著濃濃的諷刺:“我去鬨,正好挾我深情、逼我自甘為妾,好讓顧府一邊占著我的嫁妝,一邊喝我族人血吃我族人肉,再將我踩進泥濘,恭祝他與淮安郡主卿卿我我白頭偕老,是嗎!”
“啊?您、您怎麼知道的?”
顧四郎衝口而出,立刻捂嘴,搖頭:“嗚、嗚沒有,您彆聽那亂嚼舌根的,大哥是真心悅您啊。”
哈!
心悅她?
白歡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你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窩囊貨,眼睜睜看著你娘被打死,乖乖的將你娘的嫁妝拱手相讓,對你外祖家的仇視而不見,還要當替身娶人家不要的女人,你若還算是個男人,一條白綾抹脖子吊死罷了,留在世上丟你娘的臉!”
有些無用狗男人得刺激。
顧四郎被罵得瞳孔驟然放大,一張俊臉黑成鍋底。
他是窩囊,可罵他娘就觸逆鱗了啊。
顧四郎怒目:“白歡,我尊你一聲嫂嫂,可彆太過分!這宅內醃臢事你知道多少?你憑什麼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