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井然的法國梧桐,經由的空曠的街道,新華路和華山路的交界處,和楊靈那輛保時捷同色係的路虎在老洋房前院的鐵藝柵欄前駐留。
駕駛室內,厚重的芬迪太陽鏡下藏著顧南喬失焦的眼睛。
在這待了多久?
也許三十秒,也許十分鐘。
隨著正右側梧桐樹落下第十七片葉子,一聲輕歎,她撥通‘靈靈’的電話,然後這輛外表剛強的大家夥緩緩開動。
後視鏡裡,洋房前院隻有那輛孤零零皮卡在陽光下。
......
“老周打了紅色標記的,就是瀕危構件,路過的時候繞開走;看起來完好,沒有打任何標記的,就是非施工區域。張野你等會帶馮小軍用防護罩都隔離起來。”
不要錯意,這裡的‘都隔起來’是指‘所有’。
“陸師傅,不是要開‘交底會’嗎?”
“小軍啊,交底會是開給上麵的人看的,你看今天楊督察來了嗎?”
話這麼說當然不對,所謂交底會是必然工作流程,至少要把施工任務和要求、相關事項和安全,以及責任劃分講清楚。
蘇棠想刺陸硯一嘴,隨即覺得還是單獨跟他聊比較有意思。
“所以陸師傅,我呢?”
楊靈不在,她就跟著陸硯,之前約好的。
“老周一會給瀕危構件搭臨時支護,看到你斜前方歪閃木支柱的支頂了嗎?你負責把加固前後的狀態記錄下來,簡單做個數據錄入。”
“那,這屬於大木架落架還是重要構件取樣?我是拍照片還是拍攝4K視頻存檔?”
白色打底衫、藍色背帶褲搭休閒鞋,說她正式吧,她在施工現場穿白色;說她不專業吧,可人家的衣著款型很乾練,無限接近於工裝。
所以,有時候一個人的衣著就能反應性格,像蘇棠,就介於懵懂的小白花和做作綠茶花之間。
“...”
陸硯並不認為對方不懂,隻覺得她吵鬨,索性丟給去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然後去後院門簷下幫搞彩繪的小趙記錄彩繪構件。
修繕項目中,彩繪修複一般處於整體修繕工程的中後期。
一般在老洋房結構加固、牆體修複等主體工程基本完成、且建築環境相對穩定後,再進行彩繪修複,以避免後續施工對彩繪造成損壞。
不過這不意味小趙就是閒人一枚。
前期采集彩繪損壞程度、顏色、圖案等信息就夠喝一壺,再者說,後續還得製定詳細修複方案,明確方法、步驟和時間安排等。
私以為,古建修複之於一般工程的區彆是,每個小細節就是一個一般工程。
這麼多事項當然不是一個人的事,說起小趙,那不得不說老趙。
就像在90年代古建圈子裡提起楊啟文一樣,老趙是根正苗紅的彩繪修複師。
那會不興什麼‘一級’或是‘高級技師’,隻看你祖上是不是這行、做過哪些大事情,這些實打實的東西比證書管用。
現在截然不同。
沒證做不了項目,是以老趙以及老趙的班底門生單獨接不到活了。
好在小趙爭氣,拿了個三級文物修複師,參加名義上還不是‘文保’級彆的百年老洋房修複,夠格。
明麵上小趙是一個人,實則每每到找外包的時候,陸硯團隊背後、彩繪修複這塊其實有老趙的底蘊支撐。
“陸哥,”小趙在手腳架上對彩繪構件聚焦鏡頭,背心透著汗,“西邊內牆的回廊,做還是不做啊?”
這不是個好問題,你見過一份炒麵,一半熱一半冷的嗎?
但又是一個置疑且不那麼尖銳的好問法,倘若他直說‘西邊回廊拆還是不拆’,那陸硯還真沒個準信。
畢竟老楊頭說了,‘按她的來’,可她......
要真一口氣推了重來,甲方可得出大價錢,人能同意嗎?
陸硯有預感,工作上,兩人之間有座大山在前麵等著。
“前期該有的準備一個不能少,後麵該配備的原料和繪製師傅也要到位。”
“哦哦......嘿嘿。”
公是公,私是私,小趙的意思陸硯當然知道,不就是趙家班又得抽幾個人盯著那條隨時可能拆除大改的回廊嘛!
但他們間的外包是按項目承包製簽的。
所以因為後續變動讓你們做了無用功那也沒辦法,水果店老板總有些壞果子要自己擔成本。
陸硯能做的,就是確保項目穩妥情況下多照顧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