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第一天,陸硯問候完父母並用紅包傳達孝心後,驅車駛往虯江路舊料市場找老金。
當然,該儘的禮數不能少。
“老板,果籃多少錢?”
“98,128。”
“...”
昨天還是68、98,難不成這裡房租貴這麼多?
還有,假使能重來一次,他問價前先跟老板說句節日快樂會不會便宜點?
笑著吃下這悶虧,車子啟動,街景一路變換,直到看見青瓦覆頂,門臉微泛苔痕,門框磨得透亮的青磚店。
陸硯用筆在賀卡上寫了討喜的賀詞,左手果籃右手香煙邁向店內。
老金不在。
也不大聲嚷嚷,索性把東西放玻璃展櫃旁耐心等待。
展櫃內置各樣款識的珍稀磚品,六年前初次拜訪時細細看過一遍,如今再掃過去,留著的還是老夥計,就是樣式少了一半。
要知道老金店裡的青磚,祖宗曆史可追溯到戰國,所謂‘秦磚漢瓦’則是其工藝達到大成時期。
殿堂、廟塔、萬裡長城皆由此料修築。
說起青磚萬般好,但在當代,它打不過混凝土。
工藝複雜、生產周期長、成本高,舊料市場青磚店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影響,這是陸硯所了解到的事實。
可若說沒活路吧,顯然沒到程度。
還是有不少商業項目有此需求的,結果老金不願上新料,舊料又太貴死守著賣不出去,路不就越走越窄了嘛?
站這個角度,陳禹獨立出去開墾也算理性而保守的選擇。
“喲,陸總蒞臨小店有何指教?”
聲音從裡屋出來,裡麵沒點燈。
‘陸總’對此已有免疫力,他逐漸明白老人的處境:
既不肯承認遲暮,又渴求認可與尊重,於是用自貶倒逼對方懂事。
倔老頭和倔小孩在要麵子這事上其實大差不大。
“老金,你又跟咱玩家夥。大過節的,也不瞧瞧來者孝心就開口?”
陸硯自然捧著老金,這或許比金錢更讓對方舒坦。
“害,我還以為是那狼崽子呢,看走眼了!”
老人不像年輕人,詞庫三天一更新,日常老梗已經焊死在他和老金的暖場環節。
“國慶快樂,老爺子。”
......
“國慶快樂!”
顏朵從背後蒙住林晚聲的眼睛,甚是欣慰曾經動不動躺屍、等她照顧的小女孩,現在已經可以主動早起來幫忙了。
儘管有前天再三叮囑的成因在內。
“國慶快樂,顏顏。”
她輕輕拂去眼前的手,食指拉下眼瞼,做起鬼臉。
說到做到,說快樂、就得真快樂。
這便是真誠,而真誠是她的美德。
顏朵一眼瞧見她手中的冊子,也‘真誠’說道:
“哎呀好姑娘,吃早餐了嗎?敬酒服、晨袍的尺碼核對真不是很急,頭紗、手套、腰帶我也不是非今天就要......還有婚鞋,要一雙高跟和一雙平底,準備好了咱們下午美美的做個SPA~”
林晚聲曾經讀過普魯斯特的似水年華,儘管沒撐到十分之一,此刻她就有種看書的感覺。
實在是,太長了!
哪個年輕女人受得了這刺激!
“顏顏,你過來。”
印象裡她笑起來臉頰有點嬰兒肥,現在卻是往瓜子臉方向發展,脫去稚氣更顯成熟。
“好吧寶貝,這些活就讓我大學室友來做吧,咱們現在一起去做美甲。”
顏朵從諫如流——儘管對方還沒進諫——這不礙她興致高漲。
“我是說,你眉毛淡了。這幾天你是最美的,不能有瑕疵。”
她輕輕拉過顏朵,用眉筆對照一邊細細描摹,動作小得像陸硯修二樓門框。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種函數答案,那麼歲月就是最大的自變量,每每流經小段時光都會驚歎於成長的可塑性。
而今,林晚聲竟也會像母親般溫柔,不喝酒、不吵鬨,靜靜呆在身旁為自己描眉。
顏朵很好奇這三年她經曆了什麼。
“晚聲。”
“彆皺眉。”
“好。”顏朵慢慢啟唇,“你的裙子還合適嗎?接手捧花的時候可得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