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三個人。
三個人都穿著便裝,前麵和後麵那兩個人身上都有當兵的影子,雖然不如剛才那人那麼明顯,但明眼人還是能看得出來。
中間那人提著個挺重的木頭箱子,走路的時候,身子都壓歪了,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朝一邊傾斜。
劉根來往他臉上看了好幾眼,竟看不出他的年齡。
為啥?
他臉上都是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沒刮,神色有點木然,兩個眼睛還有點發直,嘴唇一動一動的,似乎還在默念著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精神有問題。
這就是何工?
這也不像知識分子嘛!
氣質啥的比張群那貨差遠了。
劉根來迅速穩了穩心神,目光從何工身上移開,在導航地圖上搜尋著潛在的危險。
看了半天,啥都沒看出來,何工後麵沒人進站,周圍也沒有可疑的人。
這時候,火車汽笛響了,那兩個人一前一後護著何工上了軟臥車廂,進了第一個包間。
兩個人也沒跟何工打招呼,其中一個從兜裡掏出一個步話機,放在左手邊的上鋪,一言不發的跟另一個人一塊兒下了車。
走了也不打聲招呼,對知識分子一點敬意都沒有。
劉根來嘟囔一句,轉頭看著何工。
包廂門開著,正對著劉根來,何工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觀察之中。
何工剛坐下,就把木箱子打開了,先拿出一個算盤放在小桌上,又從箱子裡拿出了一摞摞的本子,在床上擺的整整齊齊。
擺好之後,他起一個本子,翻到折疊了一頁的位置,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鉛筆,嘟囔著寫了一行字。
隨後,他又往前翻了幾頁,一隻手的指尖在紙麵上一點點劃過,另一隻手飛度的打著算盤。
那劈裡啪啦的聲音立刻傳遍了整個軟臥車廂。
這是在驗算?
劉根來瞬間明白他上車之前在嘟囔什麼了,那應該是在口算。那倆送他來的人不告而彆,應該是怕打擾到他。
這還真是分秒必爭,一點時間也不浪費——怪不得連刮胡子的時間都沒有。
這一瞬間,劉根來肅然起敬。
這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一個個像何工一樣的人挺起了民族的脊梁。
劉根來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腰,那裡,有塊骨頭是他們給的。
不對,摸早了,還沒給呢!
這可是給他骨頭的人之一,一定要讓他平平安安。
算盤聲一直響了兩三分鐘才告一段落,何工在他口算的結果上打了個對勾,這會兒的劉根來早就懵逼了。
那次賣豬肉,兩位數的價格乘以三位數的重量他都口算不明白,何工足足口算了好幾頁紙,算盤都打了這麼長時間……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怪不得他隻是個擋子彈的。
劉根來正胡亂琢磨著,呂梁過來了,何工打算盤這段時間,呂梁去了那兩個有人的包廂看了一眼,借口是抽煙沒帶火。
在這個幾乎沒哪個男人不抽煙的年代,這個理由還是很靠譜的。
這貨來這兒不是也想借火吧?
可不能讓他打擾了何工——何工又拿起了一個本子,扒拉著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