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撞擊聲響起!
大型戰船的船艏擦著“飛魚號”的船尾狠狠撞過!劇烈的震動讓“飛魚號”上的人東倒西歪,船尾部分木屑紛飛,但萬幸未被攔腰撞斷!而那艘大型戰船,則因為撞擊角度不對和內部火勢失控,船頭狠狠撞上了前方一塊巨大的礁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船體瞬間撕裂,海水瘋狂湧入!
“好!”蔣嘯霆穩住身形,看著那艘迅速傾斜下沉的敵艦,又看向那個如同猿猴般從燃燒的敵船邊緣躍回己方戰船、身上還帶著幾處燒傷和刀痕的瘦削身影,眼中爆發出難以言喻的震驚和…一絲激賞!
蔣朔風(啞狼)落地後一個翻滾卸力,半跪在甲板上,劇烈地喘息著。他抬起頭,狼一般的目光穿過彌漫的硝煙和混亂的人群,與蔣嘯霆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沒有邀功,沒有畏懼,隻有一種完成了獵殺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乾得好!”陳鋒衝過去,一把將他拉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儘管少年痛得咧了咧嘴),“小子!有種!叫什麼名字?”
少年(蔣朔風)隻是沉默地搖搖頭,目光依舊落在蔣嘯霆身上。
蔣嘯霆壓下心頭的震動,厲聲下令:“敵旗艦已亂!全軍壓上!奪下那艘最大的戰船!趙海!操舵!靠過去!”
“飛魚號”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再次撲向因旗艦(那艘撞礁的大型戰船實為副旗艦)受創而陷入更大混亂的雲崇艦隊核心!昭明軍士氣大振!在蔣嘯霆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如同猛虎下山,接連跳幫奪船!雲崇水師徹底被打懵了,士氣崩潰,紛紛掉頭逃竄!一場看似必敗的海戰,竟在蔣嘯霆的狠辣指揮和昭明軍(包括意外爆發的蔣朔風)的決死奮戰下,奇跡般地逆轉!
**夜幕降臨,鐵砧島。**
戰鬥的喧囂漸漸平息。海麵上漂浮著船隻的殘骸、破碎的木板和冰冷的屍體,在月光下泛著淒冷的光。幾艘被奪下的雲崇戰船(包括一艘中型戰船)傷痕累累地停泊在相對平靜的海灣內,成了昭明軍最大的戰利品。島上軍民爆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看向蔣嘯霆和那麵“昭明”旗的目光,充滿了狂熱與敬畏。
臨時搭建的傷兵營內,哀嚎聲不絕於耳。老軍醫帶著助手和略懂醫術的婦人,忙得腳不沾地。
蔣嘯霆親自巡視傷兵營。他身上也添了幾處新傷,但都被他簡單包紮,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疲憊而堅毅的臉,最終停留在角落一個草席上。
蔣朔風(啞狼)赤著上身,正由一個老婦人處理傷口。他身上縱橫交錯著不少舊傷痕,新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後背幾處被火燎起的水泡,還有幾處箭矢擦過的血痕。但他隻是緊咬著牙,額頭上布滿冷汗,卻一聲不吭。當老婦人用烈酒清洗他左臂那道猙獰的傷口時,他身體猛地一顫,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嘶吼,眼神卻依舊凶狠,像一頭受傷卻不屈的狼。
蔣嘯霆的腳步停在了他麵前。陰影籠罩下來。
少年(蔣朔風)猛地抬起頭,狼一般的眼神帶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迎上蔣嘯霆深邃的目光。
蔣嘯霆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從老婦人手中接過沾滿烈酒的布巾。老婦人識趣地退開。
蔣嘯霆的動作並不溫柔,甚至有些粗糲。他按住少年因為疼痛而繃緊的手臂,用布巾用力擦拭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少年身體劇烈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他死死盯著蔣嘯霆,眼神中沒有求饒,隻有一股倔強的、不肯低頭的野性。
“疼,就喊出來。”蔣嘯霆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少年(蔣朔風)隻是死死咬著牙,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悶哼,眼神更加執拗。
蔣嘯霆的目光,卻落在了少年左側鎖骨下方——那道暗紅色的、形似火焰的胎記上!在搖曳的火光下,那胎記的輪廓清晰無比!與他自己左肩胛骨下的那塊,除了位置不同,形狀、大小、甚至那種獨特的暗紅色澤,都幾乎一模一樣!
轟!
如同驚雷再次炸響!蔣嘯霆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他強行穩住心神,目光緩緩上移,落在少年緊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雙即使在劇痛中也依舊銳利如鷹狼的眼眸輪廓上…越看,那份熟悉感就越發強烈!那份屬於蔣家血脈的剛毅和隱藏在深處的野性,仿佛跨越了時空,清晰地烙印在這個陌生的少年身上!
老婦人拿來乾淨的布條準備包紮。蔣嘯霆揮揮手,示意她先等等。他的手指,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微顫,輕輕拂過少年後背一處陳舊的、像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長長疤痕,又拂過肩胛骨附近一個奇怪的、如同烙印般的圓形疤痕。
少年的身體在蔣嘯霆手指觸碰時猛地繃緊,喉嚨裡發出警告般的低吼,眼神中充滿了抗拒和一種被侵犯領地的憤怒!他猛地想抽回手臂,卻被蔣嘯霆鐵鉗般的手死死按住!
“彆動!”蔣嘯霆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眼神卻複雜得如同翻湧的深海。他死死盯著少年鎖骨下的胎記,又看向少年那雙充滿敵意和困惑的眼睛,一字一句,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你…左肩胛骨下麵…是不是…也有一塊這樣的…紅色的…像火一樣的…印記?”
少年(蔣朔風)渾身劇震!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他眼中的凶狠和敵意瞬間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所取代!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蔣嘯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這個人!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急促氣音。他下意識地想用手去捂住鎖骨下的胎記,動作卻顯得無比慌亂。
不需要言語!這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蔣嘯霆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冰封了太久的心湖,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驚、狂喜、巨大的愧疚、失而複得的複雜情感,如同熔岩般衝擊著他!他緊緊攥著手中的布巾,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想問更多,關於漠北,關於那個牧羊女,關於這十幾年他是如何活下來的…但看著少年眼中那尚未散去的戒備和深埋的痛苦,看著周圍嘈雜的環境,他強行壓下了所有衝動。
他緩緩鬆開按住少年的手,聲音依舊低沉,卻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極其生澀的溫和:
“先…把傷口處理好。”他示意老婦人繼續包紮,然後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依舊處於巨大震驚和混亂中的少年(蔣朔風),轉身,大步離開了傷兵營。
月光下,蔣嘯霆的背影依舊挺拔如山,但細看之下,那步伐似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手中,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箭簇,另一隻手,卻無意識地撫上了自己左肩胛骨下方——那裡,一塊與少年一模一樣的火焰胎記,正在衣料下隱隱發燙。
鐵砧島的夜,海風嗚咽。一場慘烈的海戰硝煙尚未散儘,另一場關乎血脈、過往與未來的風暴,已在蔣嘯霆冰封的心底和那個沉默少年混亂的靈魂深處,悄然醞釀。蔣朔風,這個如同野狼般在苦難中掙紮求存的名字,終於真正地、帶著血與火的烙印,撞入了昭明軍的曆史,也撞開了蔣嘯霆那扇緊閉了十幾年的心門。昭明之路,因這意外的血脈延續,平添了幾分沉重,也注入了新的變數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