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細微的笑容,還有那眼中瞬間掠過又消逝的複雜光芒——從震撼、觸動、愧怍,最終歸於一種近乎澄澈的釋然——被一直密切關注著的慶帝和太子,儘收眼底。
父子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
慶帝的眼神深邃平靜,仿佛在說:看,父皇,您終於真正明白了。
太子的目光則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激動與了然:皇祖父他......懂了!他懂了國公爺究竟是怎樣的人!
他們方才在養心殿初聞此詩,初聞賢妃行禮、賈府闔族肅然動容的場景時,心中的震動何嘗不是如此?
那是一種靈魂被點燃的共鳴!
如今看到太上皇這最終的反應,他們毫不意外,甚至有種“本該如此”的默契。
太上皇後也察覺到了丈夫這細微的變化,那笑容雖然短暫,卻如同陰霾中透出的一線天光,讓她揪緊的心也為之一鬆。
殿內再次陷入沉寂,但氣氛已悄然不同。
不再是沉沉的死寂,而是被一種宏大誌向衝刷過後的……隱隱的生機!
“戩兒......”太上皇的聲音響起。
慶帝的動作頓住了,銀匙停在半空。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太上皇身上。
“孤知道,遼國公他事務繁劇……為這東征大事操勞……”
這番體恤之言,出自太上皇之口,讓殿內眾人心頭皆是一震。
然而,太上皇的語氣陡然一轉:
“但孤......怕是等不起了!”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嗆咳毫無預兆地爆發,太上皇猛地弓起身,咳得撕心裂肺!
太上皇後捂住嘴,淚水無聲滑落。
太上皇在劇烈的喘息間隙,眼神鎖住慶帝:
“明日,孤想見一見他.....”
“好!”慶帝看著父親咳出的鮮血,看著他眼中那複雜的光芒,沒有任何猶豫地應下,“父皇放心,兒臣明白!明日巳時,兒臣必讓天戈入宮覲見!”
得到皇帝明確的承諾,太上皇緊繃的身體似乎才鬆垮下來,眼神中的急迫稍稍褪去,被一種疲憊的等待取代。
他艱難地點了點頭,闔上了眼睛,仿佛在積蓄力量,隻為撐過今夜,等到明日的相見!
慶帝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
吳新貴、侍立的宮女、內侍......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惶與憂懼。
“吳新貴,”慶帝的聲音恢複了沉靜,“帶人退下。殿外候著,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遵旨!”
吳新貴如蒙大赦,連忙示意所有宮人,悄無聲息地躬身退出了寢殿,殿門合攏,隔絕了內外。
此刻,偌大的壽安宮寢殿內,隻剩下太上皇、太上皇後、慶帝、皇後以及太子五人。
皇後秀眉微蹙,看著慶帝的神色,心中隱隱有所預感,卻又不敢確定。
太子則是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父皇為何要屏退所有宮人。
他看看劇烈喘息、閉目等待的皇祖父,又看看神色凝重的父皇,再看看同樣麵露憂色與不解的母後和皇祖母,心中充滿了疑惑。
慶帝走到龍榻邊,看著父親枯槁的麵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