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清俊的眼眸瞪得極大,瞳孔映著足利義滿那張寫滿“玉碎覺悟”的麵孔。
‘一騎討?!’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開,震得他頭皮發麻。
‘......竟然要......和賈玌......決鬥?!’
荒謬感瞬間襲遍甄寶玉全身。
看著眼前這位身高不過六尺餘、在倭國武士中已算得上挺拔魁梧的征夷大將軍,再聯想到記憶中那個如同人形凶獸、身長八尺、臂能走馬、在萬軍之中如虎入羊群般碾軋而過的賈玌...
一個畫麵不受控製地在他眼前浮現:
足利義滿穿著華麗的直垂,雙手緊握他那柄引以為傲的、寒光閃閃的三尺太刀,擺出最標準的武士起手式,口中高呼著“天照大神庇佑”,然後......然後衝向那個如同鐵塔般矗立、身披重甲、手持丈八長槊的賈玌......
那畫麵太美,美得讓甄寶玉胃裡一陣抽搐,幾乎要當場失笑!
他死死咬住口腔內壁,才勉強將那股噴薄欲出的譏諷的狂笑壓了回去。
‘憑你這......這........憑你這不足六尺之軀?憑你那柄比人家槊鋒還短上數倍有餘的‘寶刀’?’
‘去挑戰那個......那個徒手能撕碎猛虎、衝鋒時能撞垮城門、殺人如割草般的怪物?!’
甄寶玉明白了。
眼前這位權傾東瀛的征夷大將軍,這位終結了東瀛南北朝亂世的梟雄,他並非不相信賈玌的強大。
他相信賈玌是強敵,是“古今第一人”!
但他不相信的是——那種強大,是超越了他認知範疇、足以碾碎他一切信念和榮耀的“非人”之力!
在足利義滿的世界裡,力量是有邊界的,勇武是有極限的。
再強的敵人,也應當在“人”的範疇內,可以用計謀、用勇氣、用武士的覺悟去抗衡,甚至同歸於儘也能贏得無上榮光。
他深信自己的“武運”,深信“一騎討”這種形式所代表的武士尊嚴,足以跨越任何力量的差距。
他理解不了,或者說,他拒絕理解——這世上存在一種力量,是“一騎討”這種形式本身都無法承載的絕望。
——這是認知上的錯誤!
甄寶玉沒有出言打斷。
也沒有試圖再去反駁、去爭辯、去用更誇張的言辭描繪賈玌的恐怖。
因為這一切,都毫無意義。
人教人,教不會。
事教人,一次就夠了。
既然言語無法穿透傲慢與認知的壁壘,那麼……
就讓現實,來給這位將軍,上這最後一課吧。
用血與火,用無法想象的恐怖,來教會他——什麼叫真正的“古今第一人”!
就在足利義滿沉浸在自己的武士道悲情與榮耀中,將他方才的驚愕完全誤解為被自己的“武勇決斷”所震撼之際——
甄寶玉俯下身去,行了一個“最敬禮”。
“將軍大人......武運昌隆,必能得償所願!寶玉......在此,先行恭賀將軍大人,得與那‘古今第一人’一戰,揚我大和武士赫赫威名於天下!此戰......必將名垂青史!”
足利義滿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麵容驟然舒展開來!
“哈哈哈——!!!”
一陣洪亮、暢快的大笑猛地爆發出來,在室內回蕩。
他仰起頭,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萬眾矚目、榮耀加身的決戰時刻,眼中閃爍著無比期待的光芒:
“甄君此言,深得吾心!名垂青史...哈哈哈!不錯!此戰必將名垂青史!吾,真是愈發期待與那‘古今第一人’的會麵了!”
他笑聲漸歇,但那份豪情與期待卻絲毫未減。
“屆時,甄君定要隨侍在側,親眼見證這武家至高榮光的時刻!”
——大可不必。
甄寶玉的內心,冰冷地閃過這四個大字。
但......礙於形勢,甄寶玉再次低下頭;
“哈依......寶玉......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