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外側的矢樓裡,兩個足輕(步兵)正百無聊賴的靠著粗糙的竹壁休息。
另一個稍微年長些的武士,則用手中的肋差短刀削著一根竹簽,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他們身上的竹甲陳舊,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損,刀鞘也蒙著灰塵。
“喂,新之助,”武士頭也不抬,懶洋洋地問旁邊一個年輕足輕,“聽說北邊對馬那邊,朝鮮人鬨得很凶?”
叫新之助的年輕足輕正踮著腳,趴在箭孔上望著外麵一成不變的海麵,聞言撇了撇嘴:
“管他呢!朝鮮人?隔著大海呢!他們那些破船,連浪大點都怕,還能打過來?
八嘎,我看就是裝裝樣子,想嚇唬人,好讓咱們幕府多給點好處罷了。
再說,有今川大人在北邊頂著,咱們在這兒吹海風,清閒!”
他說著,還用力拍了拍胸脯,仿佛在給自己鼓勁。
另一個休息打盹的足輕被吵醒,聽到這個話題,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就是就是......朝鮮人......一群懦夫......”
說完又歪頭睡去。
武士嗤笑一聲,將削好的竹簽隨手丟在地上:
“也是。就算真打過來,也該先去北邊。這南邊的破沙灘,鳥都不拉屎...”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守了三天,連條像樣的漁船都沒見著。真是無聊透頂!”
新之助也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繼續百無聊賴地望著海天相接處那一片迷蒙的薄暮。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沉入海平麵下,海天的界限愈發模糊,灰藍色的霧氣彌漫開來,將遠處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不真實的朦朧中。
不過......
今晚的海麵似乎比往常更暗一些?
新之助皺了皺眉。
也許是暮色太濃了吧。
他下意識地又揉了揉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前輩......”新之助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遲疑,“您看......今晚的海麵,是不是......有點怪?”
“怪?”武士懶洋洋地抬頭,順著新之助的目光望去,“哪裡怪?不就是天黑了嘛!大驚小......”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視線所及,那片被薄霧籠罩的、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海麵上......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不是海鳥,也不是漁船。
那是一種......極其龐大、極其密集的......輪廓?
如同海霧本身凝結成了實體,又像是從深海中悄然浮起的巨大礁石群。
它們沉默地、無邊無際地鋪滿了整個海平線!
“那......那是什麼?”
武士的聲音乾澀,帶著絲絲顫抖。
他猛地站起,衝到箭孔前,幾乎把臉貼了上去,死死瞪大眼睛。
新之助也屏住了呼吸,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起來。他也看清了!
不是礁石!是船!
是數不清的、如同從幽冥中駛出的巨大戰船!
巨大的船身,高聳的桅杆,密密麻麻如同森林!
它們無聲無息地漂浮在海麵上,等待夜幕降臨,便露出猙獰的獠牙!
聯想到剛剛的話題......與朝鮮開戰......!
恐懼......瞬間纏繞住新之助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他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敵......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