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川賴之長歎一聲,打破了死寂:“如此看來...和談已絕無可能。賈玌之心,絕非九州之地所能滿足......他是要亡我國祚,滅我種姓啊......”
他看向足利義滿,眼神重新變得決然:“將軍,突圍雖險,已是唯一生路!正如山名大人所言,前路必然危機四伏,九死一生...但...”
他頓了頓,用一句倭國古老的諺語說道:“‘隻要活著,就總有再會的一天!’隻要將軍您能平安抵達長門,我等就仍有‘卷土重來’之機!縱使萬死,亦值得一搏!”
“沒錯!隻要活著,就總有再會的一天!!”
“請將軍決斷!突圍!”
其他將領也紛紛咬牙請命,到了這個地步,除了拚死一搏,已無他路。
足利義滿看著眾人,知道再無猶豫的餘地,重重點頭:
“好!既然如此......”
“諸君聽令!時間緊迫,即刻行動!”
“細川賴之!你持我令牌,立刻帶領我的旗本隊,儘可能收攏天守閣周邊尚能作戰的部隊,無論武士足輕,凡能提刀者,皆編入隊!給你一刻鐘時間,能聚攏多少是多少!而後作為突圍先鋒,全力向北城門方向攻擊前進!務必打開通道!”
“哈伊!”細川賴之毫不遲疑,接過令牌,轉身快步衝出閣樓。
“山名時熙、大內弘世!”足利義滿目光轉向另外兩位大將,“你二人各率本部親隨,護衛中軍!隨我一同行動,策應細川,抵擋兩翼之敵!”
“哈伊!”山名和大內齊聲應命,臉上也浮現出拚命的神色。
“其餘諸位!”足利義滿掃過那些小大名和將領,“立刻整頓你們各自的親兵護衛,隨中軍一同行動!能否生天,就在此一搏!”
“哈伊!”眾人轟然應諾,求生的欲望讓他們暫時壓下了恐懼。
命令一條條發出,顯示出足利義滿在絕境中殘存的統帥能力。
然而,就在這時,足利義滿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此地的主人——豐前守護大友親世的身上。
他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艱難:
“大友......”
大友親世心中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他硬著頭皮應道:“哈...哈伊!將軍有何吩咐?”
足利義滿深吸一口氣,避開大友親世那帶著祈求的目光,聲音變得冷硬:
“大友,你是豐前守護,門司城之主......對此地最為熟悉。而且......細川他們需要時間收攏部隊,組織突圍......需要有人......需要有人在此堅守天守閣,儘可能長時間地拖住賈玌和慶軍的主力!”
閣樓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友親世身上,眼神各異,有同情,有慶幸,也有冷漠。
大友親世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果然......還是逃不過嗎?
留下斷後,麵對那個魔神賈玌...這根本就是十死無生!不,是百死無生!
“將......將軍......”大友親世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我......我......”
他想求饒,想拒絕,但在足利義滿那充滿壓迫感的注視下,以及周圍其他將領默然無聲的態度中,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的軍隊已經打光了,他的城池已經破了,他現在最大的價值,就是作為一枚棄子,為將軍和其他更有價值的人的逃生爭取那寶貴的一點時間。
足利義滿看著他慘白的臉,語氣稍稍放緩,帶上了一絲虛偽的安撫和沉重的囑托:
“大友,你的忠勇,本將軍和幕府絕不會忘記!你的家名、你的領地,我足利義滿以將軍之名起誓,必將保全!你的子嗣,將會得到最好的照料和封賞!”
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大友親世的肩膀,“此刻,唯有你......能擔此重任!為了幕府!為了將軍家!拜托了!”
大友親世看著足利義滿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斷,又看了看周圍那些下意識避開他目光的同僚......
他知道,自己被放棄了。
一股巨大的悲涼湧上心頭,但與此同時,武士的“榮譽感”也莫名地被激發了出來。
他猛地一咬牙,臉上擠出猙獰的表情,重重頓首:
“哈......哈伊!承蒙將軍信重!此乃我大友家無上之榮光!”
“請將軍放心離去!我大友親世......誓與這天守閣共存亡!必將竭儘全力,拖住賈玌!縱使粉身碎骨,也絕不讓慶賊輕易踏進一步!”
足利義滿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或許是愧疚,或許是鬆了一口氣,但他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再次重重拍了拍大友的肩膀,然後猛地轉身,對著其他人厲聲道:
“我們走!”
說完,他不再回頭看大友親世一眼,在眾人的簇擁下,快步向著樓下走去,準備集結部隊開始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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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將領也紛紛跟上,經過大友親世身邊時,有人投以憐憫的一瞥,有人則麵無表情地快速走過。
很快,天守閣內隻剩下大友親世和他幾十名麵露絕望、卻依舊忠心的親衛武士。
聽著樓下逐漸遠去的、匆忙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大友親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踉蹌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緩緩拔出腰間的太刀,雪亮的刀身映照出他蒼白而扭曲的麵容。
他對著身後那些同樣麵如死灰的親衛,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
“諸位......可笑我等忠義...最終卻成了他人的墊腳石...”
“但事已至此...唯有玉碎於此,方能保全我大友家最後一絲武名了...”
“願隨大人玉碎!”
親衛們齊聲吼道,聲音悲憤、決絕,卻也有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然而,就在此時——
“報——!!!”
一名渾身是血、幾乎是爬著上來的武士猛地撞開閣樓的門,撲倒在地,聲音充滿了無儘的驚恐:
“稟...稟報將軍!各位大人!慶...慶軍主帥賈玌...他...他帶著一隊紅甲步兵,已經......已經殺到閣樓下了!正在猛攻正門!守門的旗本......快......快頂不住了啊!!”
“什麼?!這麼快?!”
見此,大友親世慘笑一聲:“......玉碎於此,保全武名!”
“願隨大人玉碎!”
親衛悲吼。
話音未落——
“轟!!!”
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傳來,整個閣樓劇烈搖晃!木石崩裂聲、慘叫聲瞬間取代了一切!
根本無需報信,這動靜已宣告大門失守。
大友親世臉色死灰,瘋狂壓倒了恐懼。他猛地拔出太刀:“諸君!迎擊!”
他率親衛剛衝過去——
“嘭!!”
側麵牆體猛地炸開一個窟窿!磚石飛濺中,玄甲身影拖著滴血的鐵錘,邁過廢墟踏入。
目光一掃,瞬間鎖定盔甲華麗的大友。
親衛尖叫結陣。
賈玌步伐不停,手臂一抖。
“嗚——啪!”
流星錘砸碎最前兩名持盾親衛,碎片血肉爆射!
手臂再抖,鐵鏈收回。前進腳步毫無遲滯。
擋路者皆被錘飛、掃倒或撞開!殘肢斷臂飛舞,慘叫連連。
轉眼間,賈玌已踏血而至,陰影籠罩了大友。
冰冷的目光掃過他,金屬音穿透麵甲:
“足利義滿,在哪?”
作為一方大名,大友親世聽得懂漢語!
可在賈玌魁梧的陰影籠罩下,恐懼攫住了他,一時之間竟無法言語!
最終,他握緊刀柄,抬頭,迎上那麵甲後的視線,臉上扭曲,用蹩腳的漢語嘶吼:
“八嘎!我大友親世,豈是賣主之輩!唯死而已!”
賈玌得到了答案。
麵對這頑抗,他失去耐心。
“聒噪。”
冰冷兩字落下。
手臂猛抬!
大友瞳孔驟縮,舉刀格擋——
“嘭!”
錘頭砸碎胸甲!骨骼爆碎!
大友親世吼聲戛然而止,口噴鮮血內臟,倒飛撞牆,滑落在地。瞬間斃命。
賈玌未看屍體,抖腕收錘。
目光轉向樓上幽暗。
足利義滿跑了。
但......
賈玌笑了笑,看著大友親世破碎的屍體:
“豐前......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逃!?——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