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廣場上回蕩,卻無一人出聲反駁。
短暫的寂靜之後,以首輔李青鬆為首,所有文武大臣,無論是真心敬服還是略有微詞卻不敢言者,皆齊齊躬身,聲浪彙聚成一股洪流:
“陛下聖明!”
“遼王殿下功高蓋世,臣等心服口服!”
“臣等並無異議!”
這山呼海嘯般的讚同,並非全然出於畏懼,更多的是出於一種近乎公認的認知。
在場的文武百官,尤其在座皆是經曆過當年義忠親王叛亂風波的老臣,心中都如明鏡一般。
他們清楚地記得,眼前這位遼王,當年是如何在宮變危急關頭,親率三百親衛死戰,護住了當時還是太子的陛下;
是如何僅率八百鐵騎便敢直下江南,穩定局勢;又是如何在那等險境之中,孤身犯險,最終將陛下與太上皇雙雙救出!
更不用說,他甘願在奉天殿上親手了結義忠親王,為陛下擔下了那“弑殺兄弟”的惡名,自身卻在那場潑天功勞中未取一分封賞,將所有功勞與聲譽儘歸於陛下。
此等救駕護國之功,此等忠貞不二之心,此等不居功、不矜傲的品性,早已超越了尋常的君臣之誼。
今日這遼王爵位,在許多人看來,不僅是酬謝東征滅國之功,更是對往昔那場被刻意淡化的救駕之功的一次總清算和——遲來的補償!
陛下將兩次不世之功並賞,誰又能?誰又敢有半分異議?
慶帝將百官的反應儘收眼底,滿意地微微頷首。他重新看向依舊跪地的賈玌,語氣放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
“天戈,看到了嗎?文武百官,天下人心,皆認為汝當得起此榮爵!朕,又豈能虧待於你?”
“所以......”
他頓了頓,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難得的、幾乎可稱為私誼的真摯:
“起身吧,遼王!”
這五個字,如同洪鐘巨呂,重重地敲擊在太廟廣場的每一塊金磚上,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餘音嫋嫋,經久不息。
萬千目光聚焦之下,賈玌終於緩緩抬起頭。
灑落在慶帝身上陽光,似為他明黃的龍袍鍍上一層耀眼奪目的金輝,那十二旒玉藻之後的目光,深邃、溫暖,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刻真宛如神明降世,向他伸出手!!!(在這裡應該要生成一張圖片,神明係列的慶帝!)
賈玌的目光與慶帝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那一刻,無需言語,過往的生死相托、並肩作戰、絕對的信任與毫無保留的支持,儘數在這對視中洶湧流淌。
縱是心誌堅毅如鐵如賈玌,此刻鼻尖亦是不由得一酸,眼底難以抑製地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古往今來,出身帝王而能待臣推心置腹者,非漢昭烈帝爾。今於賈玌心中,複有一人——當今大慶皇帝——至治帝——秦戩!!!
萬千心緒,最終隻化作一個動作。
賈玌並未去握那隻代表無上榮寵的手,而是再次深深俯首,抱拳行禮,聲音清晰地響徹廣場:
“臣,賈玌——領旨謝恩!”
這簡潔有力的回應,一如他往日風格,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能表達他此刻的決心與忠誠。
“呼——”
直到此刻,那些一直屏息凝神、緊張觀望的文武百官,仿佛才被允許呼吸一般,不約而同地、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緊繃的氣氛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見證曆史的激動與釋然。
慶帝看著再次行禮後堅定表態的賈玌,龍顏大悅,那由衷的欣喜和滿意幾乎要溢出眼眶。
他就勢收回手,撫掌朗聲笑道:
“好!好!得此柱石,乃朕之幸,亦是我大慶之幸!”
他的笑聲爽朗開懷,感染了整個現場。
丹陛之下,龍椅上的太上皇,不知何時已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禦前那對君臣相得的景象,看著皇帝毫不掩飾的欣悅,看著賈玌沉穩領命的姿態,那蒼老憔悴的臉上,竟也緩緩浮現出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笑意。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地望著,心中忽然湧起一絲惡趣味,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光芒。
隨著賈玌終於接下王爵,正式站起身來。
整個太廟廣場在短暫的寂靜後,瞬間爆發出更加熱烈、更加由衷的山呼海嘯般的朝賀聲,聲浪一浪高過一浪,直衝雲霄:
“臣等恭賀陛下!恭賀遼王殿下!”
“陛下聖明!遼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天佑大慶,國運永昌!”
中和韶樂再次高奏,與這萬千歡呼融為一體,將這太廟獻俘封賞大典的氣氛推向了最頂點!
陽光普照,旌旗招展,在這莊嚴肅穆的太廟之前,一代異姓親王,就此誕生!
......
一口氣,準備享受這見證曆史後的餘韻之時——
禦階之上的慶帝,卻並未宣布禮成起駕。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那張一直靜默的紫檀龍椅。
與此同時,侍立在禦階旁的太子殿下,也似乎早有預料般,唇角含著一絲期待和玩味的笑意,同樣將目光望向了自家的皇祖父。
一些敏銳的大臣立刻察覺到了這不尋常的動向。
陛下和太子這是……?
而那些剛剛從遼王封爵的震撼中緩過神來,甚至有些進入“賢者模式”、覺得今日再無大事的官員,見狀不由得再次提起了心神,疑惑地順著皇帝和太子的目光望去。
隻見龍椅之上的太上皇,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禦前剛剛受封的遼王,以及周圍那些麵露茫然或疑惑的臣子。
慶帝對著太上皇的方向,微微提高了聲音:
“父皇,遼王已受冊封。您先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