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吐魯番與我西遼素有舊怨,如今見我國與蒙古苦戰,定然是想趁火打劫啊!!”
又一位老臣痛哭流涕:
“北有蒙古鐵騎,南有吐魯番大軍,這是天要亡我西遼啊!”
阿剌木沙如遭雷擊,踉蹌一步,跌坐回王座,麵色慘白。
他環視著亂作一團的朝堂,聲音嘶啞:
“所以......這就是結局?南北夾擊,內無糧草,外無援兵......”
殿內已亂作一團,哀嚎與絕望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阿剌木沙眼神渙散,仿佛已被這接踵而至的噩耗抽走了所有精氣神。
一直冷眼旁觀的斡裡剌,目光緩緩掃過崩潰的群臣,最終落在麵如死灰的汗王臉上。他知道,火候到了。
斡裡剌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袍袖,在一片混亂中穩步出列,聲音不大,卻奇異地壓過了所有嘈雜:
“汗王,諸位同僚,暫且靜一靜。”
他一開口,便讓幾近失控的朝堂稍稍安靜了些許,所有目光都帶著疑惑投向他。
阿剌木沙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猛地抬頭,灰敗的眼中燃起一絲光:“斡裡剌?!你......你可有良策?快說!快說!”
斡裡剌先不直接回答,而是環視眾人,沉聲道:
“諸位方才所言,皆是實情。局勢危如累卵,確是不假。但慌,解決不了問題。需得冷靜析之。”
他頓了頓,首先指向南方:
“吐魯番?疥癬之疾耳!其國力幾何,在座誰人不知?若非蒙古突如其來,破我北境,牽製我舉國精銳,借他吐魯番十個膽子,可敢陳兵邊境,覬覦我疆土半分?”
這番話有理有據,一些大臣聞言,稍稍冷靜,下意識點頭。
確實,吐魯番以往與西遼交戰,勝少敗多;當然,他們也打不上去!
一番話下來,斡裡剌見眾人情緒稍定,話鋒猛地一轉,手指向北,聲音陡然沉重:
“所以,我西遼真正心腹大患,生死大敵,自始至終,唯有北疆蒙古!”
他目光掃過眾人,拋出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的關鍵:
“然,諸位可曾想過,那蒙古......並非無主之師,野性難馴的流寇!”
此言一出,包括阿剌木沙在內,所有大臣都是一怔。
斡裡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揭示:
“蒙古草原諸部,雖歸於一統,然其大可汗,名義上仍尊東方大慶皇帝為宗主!受其冊封!”
“宗主國......”阿剌木沙喃喃自語,眼中猛地爆發出驚人的亮光,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斡裡剌,你的意思是......?”
不止是他,許多反應快的大臣也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斡裡剌不再繞彎子,他麵向阿剌木沙,深深一揖,道出了最終的策略:
“汗王!大慶新滅倭島,軍威震懾四海,更是蒙古名義上的共主!”
“為今之計,若想破解此死局,保全宗廟社稷,唯有——效仿蒙古,遣使東方,奉表稱臣,請為我西遼亦求得大慶皇帝陛下冊封,成為其藩屬!”
他不等反對聲起,急速闡明利害:
“一旦稱臣,我西遼便與蒙古一樣,同為大慶藩屬!宗主國有責調停藩屬爭端!屆時,大慶皇帝陛下便可下旨,勒令蒙古罷兵!此乃釜底抽薪之策!”
“蒙古若從,則北境危局立解,我大軍可回師南下,區區吐魯番,彈指可破!蒙古若抗旨不尊......”斡裡剌聲音轉冷,“便是公然背叛宗主,自絕於大慶!陛下便可興王師問罪!無論何種結果,我西遼皆可從中得利,轉危為安!”
他甚至想到了後續:
“屆時,我西遼既為藩屬,或還可請求宗主酌情援助糧草軍械,以禦南線!此乃唯一生路!請汗王明斷!”
斡裡剌的話語如同在黑暗的屋子裡猛地推開一扇窗,瞬間照亮了一條誰也沒想到的路徑!
朝堂之上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更加激烈的議論,但這一次,議論聲中不再是純粹的絕望,而是摻雜了驚愕、權衡、以及……一絲絕處逢生的激動!
“對啊,若是歸附大慶,請得宗主調停,或可化解眼前危局。”
“可我西遼百年基業,豈能輕易向人稱臣?!”
“那能怎麼辦......如今北有蒙古,南有吐魯番,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保全社稷?”
“我讚成。此乃當下唯一生路,請大汗明斷!”
......
阿剌木沙聽著眾人的議論,死死盯著斡裡剌。
良久,他最終妥協站起身麵向眾人:
“善!斡裡剌之言,實乃救國之良策!稱臣納貢,不過權宜之名;保全社稷,方是萬世之實!”
他目光銳利,掃視群臣,
“擬旨!即刻遣使,攜帶重禮與國書,前往大慶!告知大慶皇帝,我西遼願永世稱臣,謹守藩禮,隻求陛下念我百姓倒懸之苦,出兵調停,主持公道!”
斡裡剌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背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
成了。
他垂首行禮,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銳光:
“遵旨。定當妥善安排,不負大汗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