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遼王府。
府內張燈結彩,下人們正忙著懸掛桃符、張貼門神。幾個小廝抬著新製的鎏金銅火盆往正廳去,丫鬟們捧著錦墊繡帷穿梭於廊廡間。
賈玌站在庭中,看管事呈上年禮清單。林黛玉在一旁吩咐丫鬟將新製的歲燈掛上簷角。
賈敬穿過月洞門走來,一身常服,腳步不急不緩。
"父親。"賈玌轉身行禮。林黛玉亦斂衽見禮。
賈敬擺手,目光掃過忙碌的仆從,沉吟片刻:"年節事宜可都安排妥當了?"
"俱已備齊。"賈玌遞過禮單,"這是往各府送的年禮,請父親過目。"
賈敬略略一看,頷首。他將禮單交還,忽而抬眼:"今年的大朝會......是否有些特彆?"
“看來父親是知道消息了,”賈玌聞言抬眼,看著賈敬的眼睛,而後笑道:"不錯,今年的大朝會陛下可是......"
賈玌正要開口說全,卻見管家疾步而來。
"王爺,"管家躬身,"建州衛指揮使蘇察阿禮前來拜見。"
賈玌眉峰微動,眼前霎時浮現遼陽城外的雨夜——瓢潑大雨中,那個與他相對而立的身影。
"他現在何處?"
賈玌驚喜的問道!
管家躬身答道:"正在前廳候著。小的已奉上熱茶點心,不敢怠慢。"
"好!"賈玌撫掌一笑,轉身對賈敬拱手,"父親,既是故人來訪,我先去迎客。"
賈敬撚須的手微微一頓,嘴唇微張似要追問剛才的問題,終是一聲輕歎:
"且去罷。"
賈玌見狀輕笑:"待我與他敘過舊,便回來與父親細說朝會之事。"
說罷大步流星朝著前廳而去!
......
前廳內,蘇察阿禮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廳內陳設。
紫檀木太師椅上鋪著錦墊,多寶格裡擺著幾件青銅器,牆上掛著《漠北秋獵圖》。
他帶來的幾個親隨捧著禮盒侍立門邊,其中一個方正鐵籠用粗布覆蓋,內裡偶爾傳出細微刮擦聲。
腳步聲自廊外傳來。
蘇察阿禮立即整衣肅容。
賈玌大步走進廳來,絳紫蟒袍帶起一陣風。
目光相觸時,二人同時大笑。
"一彆三年,阿禮......彆來無恙!"
賈玌率先開口,伸手虛扶正要行禮的蘇察阿禮。
"王爺......彆來無恙。"
蘇察阿禮就勢起身,見如今的賈玌貴為一字王,待他依舊如此客氣,眉間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我能在建州安心牧馬,全仗王爺當年遼陽城外的一諾之言。"
賈玌聞言輕笑,抬手示意對方無需多言:
"我說過的,女真亦是大慶子民。你既率部歸順,我自當向陛下諫言,善待建州、善待奴兒乾都司所有百姓。"
蘇察阿禮目光微動。
眼前浮現這三年來奴兒乾都司的變化——
漢人工匠教授的深井技術讓各部落在旱季也能取水,互市上公平交易的布匹鹽鐵,還有那些帶著《農書》來指導耕作的縣學先生。
最難得的是去歲白災時,朝廷從遼東、山東緊急調撥的數萬石賑災糧......
他忽然右手撫胸行了個最鄭重的女真禮:
"奴兒乾都司十二萬軍民,謝王爺活命之恩。"
賈玌望著鄭重行禮的蘇察阿禮,眼中掠過一絲唏噓。
當年遼陽城外雨夜血戰的場景猶在眼前,如今卻能這般坦然相對。
他伸手扶起對方:"何須如此。大丈夫一諾千金,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蘇察阿禮就勢起身,眼底閃過敬佩。
他從未見過哪位漢人將領能如賈玌這般,不以蠻夷視之,真心將女真百姓當作大慶子民對待。
"王爺既不肯受我一禮........"蘇察阿禮從懷中取出一卷虎皮,"這是奴兒乾都司一百四十二部頭人聯名的萬民書,原想請王爺轉呈陛下。"
“哦......萬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