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玌好奇地接過虎皮卷,緩緩展開,目光掠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手印和部落圖騰章,又在字裡行間稍稍停留——那些用漢文與女真文交錯書寫的文字,字字句句都在感念皇恩浩蕩。
賈玌凝視著虎皮卷上交織的文字,目光在"聖天子仁德廣被"與"女真永為大慶忠臣"等字句間流轉。
他唇角漸漸揚起,眼前仿佛浮現慶帝見到這份萬民書時龍顏大悅的模樣——那位最重聲名的陛下,定要將這卷虎皮供在奉先殿日日觀賞。
不......也許會供在太廟!
畢竟——慶帝當年江南親手斬落的大纛,正供在太廟最顯眼處啊!!
"好個萬民書。"他輕笑出聲,仔細將卷軸重新卷好,遞還給蘇察阿禮,"後日大朝會,你親自麵聖呈遞。"見對方似有疑慮,賈玌又補了一句,"讓陛下親眼看看,奴兒乾都司的民心所向。"
蘇察阿禮怔了怔,隨即會意:"謝王爺......是末將考慮不周了。"
說罷,他接過萬民書,轉而示意隨從抬上禮箱,"既如此,那這些薄禮,還請王爺務必收下。"
箱蓋開啟,裡麵是整張的黑貂皮、成捆的鹿茸和須發俱全的老山參。
賈玌掃了一眼,笑道:"這些土產倒也罷了..."他的目光忽然定在那個蓋粗布的鐵籠上,"不過這是......?"
蘇察阿禮見賈玌來了興趣,親手掀開粗布。
鐵籠裡一隻幼虎正蜷縮而臥,突然見光警覺地豎起耳朵,發出稚嫩低吼,琥珀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收縮成線。
"老虎!"賈玌撫掌大笑,"好崽子......這可是可是要送我?"
"王爺慧眼。"蘇察阿禮也笑了,"秋獵時救下的,母虎為護崽墜崖。特地留給王爺。"他補充道,"另備了兩隻更好的,後日大朝會獻與陛下。"
賈玌走近鐵籠,那虎崽竟人立而起,前爪扒著鐵欄嘶吼。
卻見賈玌伸手探進籠中,精準地捏住虎崽後頸。
"倒是個烈性子。"賈玌提著虎崽笑道,"這份禮我收了。"
蘇察阿禮見賈玌收下虎崽,臉上露出真切笑容:
"正該如此!王爺這般人物,原就該養隻堂下虎才是。"他眼中閃過追憶之色,"說起來,末將還記得王爺可有個【賈擒虎】的威名啊——"
賈玌擺手笑道:"不過是年少氣盛,有什麼可誇耀的。"
“王爺過謙了。”蘇察阿禮卻正色道:"如今的漠北,各部都在傳唱"漢家有虎將,單手縛蒼狼"。"
賈玌聞言輕撫虎崽,低聲重複道:"漢家有虎將,單手縛蒼狼......"
此蒼狼非彼蒼狼,指的是草原各部的“狼”!
蘇察阿禮會意一笑:"王爺明鑒。自蒙古部吞並韃靼三旗後,漠北王庭的狼旗越插越往南了。"
賈玌將虎崽高高托起,幼虎在陽光下不安地扭動,金褐相間的毛發泛起耀眼的光澤。
"所以陛下才要辦這場大朝會啊。"他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探進虎口,任那尚未長利的乳牙啃咬,"讓那些躲在漠北的狼崽子們都看清楚——"
虎崽賣力地撕咬著手指,卻連個牙印都留不下。
賈玌感受著指尖微不足道的力道,縱聲大笑:
"大慶能降猛虎,自然也能縛蒼狼!"
蘇察阿禮聞言立即躬身:"王爺威武!"眼中滿是敬服。
賈玌將虎崽輕輕放回籠中,那小獸不知為何,蹭了蹭他的手指方才趴下。
"坐下喝茶。"
賈玌引客入座,親手斟了盞武夷岩茶推過去。
蘇察阿禮接過茶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末將這一路趕來倒也巧,在山海關驛站歇腳時,正遇著朝鮮國王的儀仗。"說到這,他壓低了聲音,"聽聞這位國主似乎另有所圖,不知王爺可知?"
賈玌執壺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斟茶:
"此次大朝會非比尋常。陛下邀請萬國來朝,西遼國主、安南國主、乃至蒙古可汗......周邊屬國儘在邀請之列。朝鮮國王又能做出什麼特彆的事來?"
蘇察阿禮見賈玌毫不在意,眼中反而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方才緩緩說道:
"王爺說的是。不過......"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王爺一定想不到,在此之前,朝鮮國王早已和西遼國主互通密信。"
賈玌執壺的手微微一頓,茶湯在杯中蕩起細微漣漪。
蘇察阿禮見狀繼續道:"更妙的是,他們最終相邀了末將。"他放下茶盞,指尖輕叩桌麵,"隻為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賈玌終於抬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光:"所以......究竟是什麼事?"他唇角微揚,"阿禮,你可彆賣關子了。"
蘇察阿禮向前傾身,在滿室茶香與窗外風雪聲中,一字一句道:
"他們要為陛下......"
他故意停頓,看著賈玌漸漸凝重的神色,方才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