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涼州北城外的校場籠罩在月光中。
“陷陣營”三字旗刮得飛揚,狂風裹著沙粒,方才下過雪,實如刀割。
身後跟著的十名卒子佝僂著背,竹槍在沙地上拖出十道細長的痕跡,最末尾的七號咳嗽著。
卒子們心中埋怨,昨日陳隊分明說的是卯時,如今才寅時,天都未亮便被這小子喊起。
“把腰杆挺直了。”沈潮生壓低聲音,用竹槍杆戳了戳五號的後背。
這個來自關內道的流民,昨日塞給沈潮生足足三錢銀子,是所有人裡最多的。
“彆怪我不提醒你們,這是第一天,咱表現的好些,到時候訓練少受些累!”沈潮生提高嗓音,確保所有人都聽見。
能送銀子的自然也不是什麼蠢蛋,一個個都挺直了腰杆。
校場中央的點將台上,陳隊正抱著臂倚著旗杆,陌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望著沈潮生一夥人影,喉間滾出低笑:“娘的,寅時中就到,這小子比老子當年還狠。”
身旁的傳令兵縮了縮脖子,他知道隊正腰間的鐵牌“隴右陳九”,正是當年帶著三十人守烽燧七天七夜的狠角色。
卯時初刻,軍營內的更夫敲響梆子。
沈潮生目光掃過其他三夥人。
二夥的張疤痢正用臟袖子擦嘴,顯然剛啃完偷帶的餅;三夥的王大麻子靠著雲梯打盹,手下幾個卒子蹲在地上抓虱子。隻有他這一夥,十人筆直站成一列,紮甲上的朱砂字在黎明前格外刺目。
“全體都有!”陳隊正的陌刀劈在旗杆上,木屑紛飛,“最後一夥,給老子滾出來!”
西北角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四夥的趙癩子領著七個人踉蹌著跑來,個個眼皮浮腫,還有幾人未帶竹槍。
四夥夥長趙癩子撲通跪下:“隊、隊爺,昨兒後帳漏風,兄弟們實在起不來……”
“漏風?”陳隊正冷笑,踏前一步,陌刀挑起趙癩子的下巴。
“老子當年在烽燧,睡雪窩,咋沒見老子遲到?”他突然甩刀,刀背重重抽在趙癩子背上。
“鞭刑三十,夥長四十!給老子數清楚了!”
皮鞭破開了血肉。
沈潮生看見七號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
昨日趙癩子那夥湊不齊人,又與這家夥是同鄉,便想讓這家夥過去。
若非這家夥銀子已經給出去了,舍不得就這樣換夥長。隻怕本就咳嗽的身子挨上三十鞭要丟了命。
此刻,皮鞭每落下一次,七號的肩膀就跟著抖一下,像被抽打的不是趙癩子,而是他自己。
“停!”陳隊正甩了甩皮鞭,血珠濺在沙地上。
“今日訓練推雲梯,衝車破城。那夥百息之內登不上城頭,整夥沒飯!”他指向涼州北城城牆,那上麵的士卒挎著弓,身側還放著沒箭頭的箭。
“聽好了!”陳隊正踢了踢腳邊的雲梯,這東西足有千斤重。
“三個人推,兩個人看方向,剩下的人幫忙舉盾。老子數到一百,誰要是在半道停下,老子就把他釘在雲梯上當靶子!”
沈潮生瞅了眼雲車。
縫隙裡是暗紅色,估計是人血。
萬幸的是。
昨日選人時,除了七號身體有些咳嗽外,其他的人大多數算是體格比較健碩的了。
“二號三號,你兩在前麵控製方向,七號八號幫忙舉盾。四號五號左右推車,六號九號幫忙舉盾。我與十號在雲車後方推,都他娘的使力氣,誰不使力,咱回營再好好計較!”
沈潮生安排好各自的位置,舉盾的人撿起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