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白。
四千人的隊列之中,氣氛格外壓抑。
校場上,皇甫憲儀刀出鞘,高聲喝令“開拔”。
二丈高的陷陣營大旗隨之被一壯漢揚起。
四千人同時邁步,雖不整齊,可氣勢也是足的。
沈潮生騎著青騅,在前方領路,各夥長嚴守隊列。
這次行軍可不似之前,若是少了人數,能直接傳進大人物耳中。
行軍過城,街道門麵緊閉,唯有麻鞋聲敲在官道上。
偶爾能看見些站在街邊的老人家,大概是等著給自家兒郎塞東西的,兒行千裡母擔憂,更何況出征吐蕃,說不準便是最後一麵了。
樓上,不少百姓在窗內偷看。
如今已不是當年了,往前倒個百八十年,那時候誰家出了個當府兵的,是頂大的出息,那可是國家柱石,家裡還得特意擺上一場席麵的。
如今說好聽些叫“健兒”,說句不好聽的是節度使的“賤役”。
奈何如今賦稅重,大家夥哪怕眼上嫌棄,可心底裡多多少少有些羨慕這些人家中的免稅三年。
沈潮生騎著青騅,在隊中很是顯眼。
“潮生!”寧氏的呼喊聲響起。
尋聲看去,街頭站著兩位女子,一個小孩兒。
寧氏喊出這一聲後,便說不出話了,隻是不斷的重複著:“要平安”,“要平安。”
嫂子手中提著的,是那把沈潮生還回的陌刀。
隻是這原本砍出不少豁口的陌刀,如今又被開了刃。
“小弟,出門在外得有趁手的家夥。”嫂子依舊帶著麵遮,舉著刀柄遞給沈潮生。
“若是可以,隻管替你哥殺個痛快!”嫂子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
沈潮生猶豫良久,終究還是接過陌刀。
“謝過嫂子了。”
陌刀入手,比之前更輕了些。
沒辦法,尋常人家買不到鐵,更何況這種精鐵。
能磨鋒利,自家嫂子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刀輕了,雖易折斷,可殺人還能更快些。
陳小牛抱著娘親的腿,許久才說了句:“叔父,記得還有火龍。”
沈潮生笑著點頭應下。
“嫂嫂,還要麻煩您多照顧娘親。”
見嫂嫂點頭,沈潮生驅馬跟上隊伍。
出征路上見家屬,雖不合規矩,可沒有離隊,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馬蹄聲響起。
“沈隊正,你倒是個有福氣的。”王舟打量著沈潮生手中陌刀。
“王旅帥,可是有什麼吩咐?”
沈潮生驅馬落後王舟一個馬位。
“咱家大哥說了,上了沙場,你小子彆犯蠢往前衝,跟緊大哥就行。”王舟傳完了信,便揮馬鞭走了。
王舟聲音不大,可挨著近的士卒依舊聽著了,不禁各個麵露喜色。
跟著大人物,總比直接送死好些。
“大哥,話傳到了。”王舟策馬追上王迅。
“那沈潮生的陌刀都是陳九那廝留下的,帶在身邊不是給大哥跌份?”
王迅聞言勒住韁繩,冷眼掃視著王舟。
自家兄長的親衛皆是騎兵,著明光鎧配橫刀。
自己呢?一個丫鬟生的庶子,連赤水軍的牙旗都摸不著,能攥在手裡的,唯有沈潮生這種“低賤胚子”。
“大哥……”王舟自覺說錯話了,渾身打顫。
“若不會說話,隻管封住那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