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生調轉方向,朝著吐蕃深處行進。
昨夜百騎留下的痕跡不可能清理掉,若不能趕快甩開追兵,隻有死路一條。
一路奔襲四十餘裡。
沈潮生忽然勒住韁繩。
前方河穀中,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正緩緩移動,一個個表情麻木。
遠遠望去,估摸著五百人。
周圍幾十名吐蕃步卒,抽出腰間彎刀。
顯然是發現了這匹唐騎。
“殺!”
沈潮生話音剛落,沈嘯與巴圖爾便率先衝出。
那百人的隊伍瞬間混亂起來,有人四散潰逃,有人趁機抓取牛車上青稞往自己嘴中塞。
一時間場麵極其混亂。
無需多久,那幾十步卒便被砍翻在地,沒來得及跑的吐穀渾人都跪伏在地。
牛車上大多擺放著青稞蔬菜,還有少許肉類。
那些跪伏在地的吐穀渾人說的話,沈潮生一句都沒聽懂,尷尬的直撓頭。
“都尉,這都是些可憐人……”
蘇明遠話音未落,便遭了沈嘯一巴掌。
“怎的?你讀書讀傻了?他們若是去石堡城,穿上甲胄,照樣能砍死你!”
逮住機會的沈嘯渾身舒坦。
人群之中,忽然有一男子站起,麵黃肌瘦,真隻剩下皮包骨。
“軍爺……”
五號策馬前奔,擋在沈潮生麵前。
“讓他說。”
五號姍姍的往後退。
“軍爺,咱都是吐穀渾人,是被強征入軍的。還望軍爺開恩。”
一句話,仿佛用光了渾身力氣,男子自知必死無疑,可終究還是說出口來,若死在這兒倒還好。
自己孤身一人,死了便死了。
可部落眾人不能趕赴石堡城,會害了家中老小。
吐穀渾遺民,從未被吐蕃視作過子民。
吐蕃“桂”(武士階級)對“庸”(平民百姓),有“歲輸羊馬,或供役於貴族帳下”的傳統。
至於這些吐穀渾人。
“每戶強征一丁。”
短短六個字,儘是血淚。
“你們隻管趕路。”
所有人都未想到這將軍會讓眾人離去。
“大哥!”五號有些急眼。
下方跪著的眾人聽那瘦弱男子解釋,頓時匍匐在地。
“軍爺大恩,小的無以為報,這是家傳輿圖。”
一羊皮卷被那男子捧在手心。
沈潮生不禁多看了兩眼。
能有輿圖,這人也不簡單啊……
“將這些士卒人頭拿去給吐蕃尚倫。”
男子低聲應下,識趣的留下輜重,安排部族老小動身。
“帶些輜重,剩下的燒了!儘快朝北趕路,與沈統領彙合!”
沈潮生吩咐完手下將士,側身對吐穀渾男子說道:“好好活著,人要惜命。”
男子回頭看了眼那身明光鎧,隻覺不真實。
待吐穀渾人走遠。
沈潮生看著沈嘯那藏不住心事的臉:“是不是一個個都覺得我愚昧?”
“他們去石堡城披甲上陣,與咱們有何關係?”
“我巴不得那些想我們死的軍老爺們,多吃點苦頭。”
……
吐蕃護送輜重的隊伍得知後方有唐騎向北行軍,一時間連忙快馬上報尚倫。
吐蕃前帳內。
恩蘭·達紮路恭看著那幾十首級,手中的金銀杯摔在地上。
“好膽!竟真還想從北麵邊軍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