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王忠嗣隻點了一旅親衛,帶著沈潮生身後那百餘騎踏上了前往長安的路。
沈潮生依舊負責“維護吐蕃使臣安穩”。
此行路途遙遠。
馬車內的瑪祥仲巴傑倒也安靜。
許是過於無聊,瑪祥仲巴傑又起了心思。
“小子,你可知這王忠嗣是何出身?”
沈潮生隻管趕馬車,絲毫不會理會。
可瑪祥仲巴傑卻似是來了勁。
“王忠嗣是太原王氏,他爹王海賓做過太子右衛率,既能護著東宮,又能提槍打仗。”
車輪碾過石子,顛了一下車內的瑪祥仲巴傑。
可瑪祥仲巴傑絲毫不惱,依舊說道:“當年他爹王海賓,把我們吐蕃殺得哭爹喊娘,結果呢?唐將們看著他孤軍深入,沒一個肯援手。最後這般的猛將,還不是活生生耗死在咱們吐蕃境內。”
“唐軍邊將,誰人心中不是滿滿的算計?”
“你瞅著如今王忠嗣位高權重,唐軍內部勾心鬥角,邊將之間互相傾軋,你以為王忠嗣能安穩多久?”
“所以說,你給大唐賣命有啥好?”
“大唐能給的,我吐蕃也能給。”
“大唐不能給的出路,我可以許你。”
“吐蕃讚普求賢若渴。”
瑪祥仲巴傑見沈潮生不答。
“隻要你肯投靠,高官厚祿不在話下,何必要在大唐受這勾心鬥角的氣?”
瑪祥仲巴傑的話如魔音繞耳,無時無刻不在蠱惑沈潮生。
沈潮生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卻依舊一言不發。
望著前方王忠嗣的背影。
想起這幾日哥舒翰的指點,想起王忠嗣往日柔和,他願意再賭最後一次,賭這個大唐名將,自有風骨。
“啪。”
沈潮生猛地一甩馬鞭,驚得拉車的馬匹一個趔趄,車廂也隨之劇烈晃動了一下。
“使臣大人還是安分些吧。”
沈潮生聲音冷硬。
“再過幾日便到長安了,屆時有的是你說話的地方,不必急在這一時。”
……
越靠近長安,鄉野景象漸次繁華。
官道兩側農戶聚居,村落相隔不過數裡。
沈潮生從未見過這般景象。
西北大多戈壁苦寒,唯有稀疏牧草與駱駝刺,哪得見如此稠密的人煙與生機?
他自小困於邊地,向縣衙遞文書需打點吏員。
遠行更要五戶連保畫押。
此番隨王忠嗣入京,才算掙脫樊籠。
遠望,長安城牆似巨龍盤踞。
明德門牌匾下。
五道門洞彰顯帝國威儀。
中央禦道專供天子,兩側門洞車馬川流不息。
長安城有十二道城門,百姓人人可走。
而這座朝堂,卻無一門是為百姓而開。
念頭一起,那百米寬的朱雀大街,如今便再無風采。
一行人抵達驛館時,已接近黃昏。
金吾衛按名冊分批次驗看文牒,沈潮生因官階低微,被安排在西跨院。
吐蕃使臣瑪祥仲巴傑已由禮部官員引往鴻臚寺,明日便要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