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驕陽懸在狐族部落廣場上空,將乾燥的沙土地麵烤得滾燙。空氣凝滯,沒有一絲風,隻有遠處山林傳來的蟬鳴聒噪得令人心頭發悶。廣場上人影稀疏,彌漫著一種大戰間隙疲憊的寧靜。
“咻——嗚——!”
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厲嘯毫無征兆地撕裂凝滯的空氣,一道巨大的灰影,裹挾著死亡風壓,從天際直射而來。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在整座山炸開!煙塵如巨浪般擴散。
煙塵沉降,中心深坑內,赫然插著一塊兩人高的暗沉血碑,頂端,一支粗大慘白的獸骨箭深深沒入石體,箭尾嗡鳴,漆黑翎羽泛著油光。碑麵,猙獰爪痕刻著毀滅的宣言:
“三日之後,月落狼丘!踏平狐穴,寸草不留!——狼王·嘯天!”
恐怖的冰水瞬間淹沒廣場。死寂中,隻有骨箭的低鳴如同喪鐘。
淩淵排開呆滯人群,大步走向血碑。深青色祭袍在烈日下蒸騰著無形的寒氣,他臉上是深潭般的沉靜,這份平靜本身就成了定海神針,讓慌亂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屏息。
他無視血腥與凶戾,銳目如鷹掃過碑基塵土。蹲身,修長手指探入滾燙砂礫,撚起一物——一片巴掌大、邊緣焦黑的赤褐色獸皮碎片!碎片中心,一個極其細微的狐爪印記清晰可見!
淩淵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這是他昨夜親手繪製、用於封存關鍵“寧神合劑”陶罐的特製印記獸皮!
它怎會在此?與狼族戰書同現?
刺骨寒意瞬間竄遍淩淵四肢百骸!他猛地起身,目光不再是沉靜,而是淬了寒冰、能刮骨剔風的利刃,森然掃過廣場上每一張麵孔——戰士、族人、長老!
“內奸,”他的聲音不高,卻裹挾著西伯利亞寒流,凍僵了所有心臟,“就在我們之中。”
死寂更甚,恐慌中滋生出猜忌的毒藤。無形的牆在人群間築起。
“淵!”一道帶著驚惶的熟悉聲音傳來。阿璃分開人群,急切地奔到淩淵身邊。她絕美的臉血色儘褪,一隻手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淩淵的手臂,仿佛那是驚濤駭浪中唯一的浮木。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銀色眼眸裡盛滿了被那衝天惡意激起的驚悸,以及看到淩淵後瞬間湧上的、難以掩飾的依賴。
“剛才,那石碑砸落的瞬間~”阿璃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按在自己心口,“共生契約像是被冰冷的毒針刺了一下!有什麼東西帶著濃烈的惡意在窺視…就在附近,非常近”她仰頭看著淩淵,眼底的困惑和恐懼清晰可見,“很冷很貪婪,像是墨陽殘留的氣息”窺視!就在附近!
淩淵的心猛地一沉,共生契約不僅連接兩人,更是阿璃作為祭司的敏銳靈覺放大器,她的感應絕不會錯,墨陽的爪牙,那個內奸,此刻很可能就混在人群之中,甚至正用惡毒的目光注視著他們。
他立刻反手,堅定地握住了阿璃抓著自己手臂的冰涼小手,將她微微護向自己身後。這個動作自然而然,帶著無聲的守護意味。他能感覺到她指尖的輕顫,這顫動並非源於她自身的恐懼(她經曆過更甚),而是契約傳遞來的、對淩淵可能遭遇暗算的強烈憂懼。這份純粹的擔憂,如同暖流,瞬間衝淡了淩淵胸中因背叛而起的酷寒殺意,轉化為更冰冷、更專注的銳利。
“感覺到了”他低聲問,目光依舊如雷達般掃視著騷動的人群,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波動。
阿璃用力點頭,身體不自覺地更貼近他一些,汲取著他身上傳來的沉穩力量。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確定:“就在人群裡。那窺視感在石碑落下、你拿起碎片時變得尤其強烈!”
這印證了淩淵的猜測,內奸不僅存在,而且就在現場,密切注視著他對獸皮碎片的反應,狼族能拿到這封口獸皮,說明內奸不僅解除了藥劑,更可能已將其破壞,必須立刻行動。
“來人!”墨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立刻封鎖所有存放‘寧神合劑’的石屋,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擅闖者,視同叛族,格殺勿論”
“是”親信戰士領命,殺氣騰騰衝向藥房。人群一陣騷動。
混亂中,廣場邊緣圖騰柱的陰影裡,狽石佝僂的身影動了動。他臉上掛著與旁人無異的驚恐,渾濁的眼珠卻飛快掃過淩淵手中的碎片和被封鎖的藥房方向,眼底掠過一絲快意的陰狠。
墨陽悄然後退,更深地縮進陰影。藏在破袖中的枯手,正死死攥著一小包剛碾碎的、無色無味的藥粉殘渣——正是昨夜被他摻入部分“寧神合劑”中的“滯靈散”。墨陽嘴角咧開無聲的冷笑。
藥,早就動過了,淩淵,你這外來者,就算揪出我又如何,三天,你能解得了這“滯靈散”救得了誰,他最後瞥了一眼廣場中心——那個將銀發聖女護在身後、氣勢如淵的青袍身影,以及聖女望向淩淵時那毫不掩飾的擔憂與依賴——狽石眼中毒光更盛,像陰溝裡的老鼠,徹底滑入巷道黑暗。